图标《十三妹》

主要角色
何玉凤:旦
安骥:小生
张金凤:旦
赛西施:丑
黑风僧:净

《十三妹》余玉琴饰何玉凤、陆华云饰安骥
《十三妹》余玉琴饰何玉凤、陆华云饰安骥
情节
清朝雍正年间,淮扬县令安学海,因得罪总漕镇,被参而押于狱。若有纹银六千两,方能了事。义仆华安忠连夜至京报告其子安骥,设法将房产变卖,得三千金先送至押所,然后向亲戚商借。当日动身,行中途,不幸华安忠得病,安骥与驴夫同住。时有侠女何玉凤者,因母有病,遂拆“玉”字化名十三妹,下山盗取银两为母治病。在中途暗探得两驴夫谋财害命之意,尾随至悦来店探听举动,用言语打动安骥,结果仍被两驴夫驱往黑风岗,路过能仁寺,被恶僧将安骥强入该寺。寺僧素淫恶,初劫村女张金凤,并及父母。僧对张金凤作染指想,张金凤不屈,构留于寺。时十三妹追踪至,杀僧救安骥兼及于张金凤,且竭力促安骥、张金凤缔结良缘焉。

根据《戏典》第十六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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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安骥上。)

安骥   (引子)    苦读经纶,习孔孟,日夜尽心。

     (念)     勤学经史攻文章,要图金榜姓名香。但愿际逢风云会,好与皇家作栋梁。

     (白)     小生安骥。父讳学海,母亲佟氏,只生我一人,又无兄弟姊妹。我父蒙圣恩,职授淮扬县令,我母随往任所。将我留京候考,但得名登皇榜,不负我父世代书香的名望。我这几日,忽觉心神惊恐,不知是何缘故。身体有些不爽,我且到门首散闷一番便了。

华安忠  (内白)    走吓。

(华安忠上,急走圆场,见安骥。)

华安忠  (白)     哎呀公子!

安骥   (白)     奶公为何这等光景?

华安忠  (白)     呀哎公子呀。只因为黄河渡口,老爷被参。这有老爷书信,公子观看便知。

安骥   (白)     待我拆书一观。

(安骥看信。)

安骥   (白)     哎呀。

(安骥晕去。)

华安忠  (白)     公子醒来。

安骥   (西皮导板)  观书信吓得我魂飞天外,

(安骥哭。)

安骥   (西皮摇板)  问奶公有何策急早安排。

华安忠  (白)     只好变卖房产,搭救老爷才是。另无别策。

安骥   (白)     事在紧急,哪里去变卖。

华安忠  (白)     只好到亲友家中商议。

(华安忠下。)

安骥   (白)     快去快去。

     (西皮摇板)  我父无故遭危险,

             思想不由自伤惨。

(安骥哭,下。)

【第二场】

(驴夫甲、驴夫乙同上。)

驴夫甲  (念)     只恨八字差,

驴夫乙  (念)     命运也不佳。

驴夫甲  (念)     跟下黄傻狗,

驴夫乙  (念)     赶脚作生涯。

驴夫甲  (白)     在下白脸狼。

驴夫乙  (白)     在下黄傻狗。

驴夫甲  (白)     伙计,咱们自从买了四匹牲口,指望赶脚度日,谁想京城咱们眼生,驮不上买卖。这两天,闹得人也没有草料吃,牲口也没有饭吃啦。这可怎么办好?

驴夫乙  (白)     我说你糊涂了?

驴夫甲  (白)     怎么?

驴夫乙  (白)     人没有草料吃,牲口没有饭吃,这是怎么一句话?

驴夫甲  (白)     依你怎么讲?

驴夫乙  (白)     人没有饭吃,牲口没有草料吃。

驴夫甲  (白)     是我饿糊涂了。你是什么主意?

驴夫乙  (白)     我有主意,咱们不是四匹牲口么。卖他两匹,留他两匹赶脚,你瞧好不好?

驴夫甲  (白)     不好。

驴夫乙  (白)     怎么?

驴夫甲  (白)     倘若有出门的买卖,咱们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么?

驴夫乙  (白)     依你怎么样?

驴夫甲  (白)     依着我,咱们拉着牲口,到大街吆喝,有长短的买卖都应着。你瞧好不好?

驴夫乙  (白)     哎,这个主意不错。咱们拉着牲口上街,吆喝吆喝,有雇驴的没有。

             烫屁股热驴!

(驴夫甲、驴夫乙同下。)

【第三场】

(华安忠引安骥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堪难危急无所望,

             人情如纸世炎凉。

     (白)     吓奶公,我们这大一所房子,只押三千两银子。我爹爹的款项,还缺少一半,这便如何是好?

华安忠  (白)     吓公子,如今人情淡薄,且将这三千银子,押到任所,再作道理。

安骥   (白)     我们怎样前去淮扬?

华安忠  (白)     依老奴之见,雇上两匹脚程,待我将行李装在上面,我与公子骑乘,倒也爽快。

安骥   (白)     如此你雇脚程,待我后面拜辞舅母。

(安骥下。)

华安忠  (白)     待我上街看看可有牲口。

(二驴夫同上。)

驴夫甲  (白)     出来一早起,连个打落的都没有。

驴夫乙  (白)     伙计,买卖不在一天,就在一时。你瞧那个老头,直瞧咱们。我们问问。

华安忠  (白)     小哥,你们可是赶脚的?

驴夫甲  (白)     吓,不错不错,是赶脚。

华安忠  (白)     可往淮扬去?

驴夫甲  (白)     淮扬?

驴夫乙  (白)     去的去的。

华安忠  (白)     我们讲讲价钱。

驴夫甲  (白)     不用讲价,伺候你好,多给酒钱。

华安忠  (白)     如此好说的。

驴夫甲  (白)     牲口人吃多归你。

华安忠  (白)     那是自然。

驴夫甲  (白)     过桥过河你给钱。

华安忠  (白)     随我来。

驴夫甲  (白)     到了没有?

华安忠  (白)     到了。你们在此等候。

驴夫甲  (白)     是了。好大一所房子。

华安忠  (白)     有请公子。

(安骥上。)

安骥   (白)     奶公,脚程可曾做妥?

华安忠  (白)     现在门外。

安骥   (白)     叫他们进来搭行李。

华安忠  (白)     是。

             哦,你进来搭行李。

驴夫乙  (白)     搭行李也不是我们的事。

驴夫甲  (白)     你怎么啦?多给酒钱。

驴夫乙  (白)     多给酒钱就行啦。

             好沉的行李,八成有银子。

驴夫甲  (白)     少说话。

             装载好了,你请上牲口罢。

安骥   (白)     奶公,你我速速赶行。

     (西皮摇板)  这一时上了阳关道,

华安忠  (西皮摇板)  意忙心急远路遥。

安骥   (西皮摇板)  眼望淮扬何日到,

(华安忠看,神。)

华安忠  (西皮摇板)  但愿老爷祸早消。

(众人同下。)

【第四场】

(何玉凤上,趟马。)

何玉凤  (西皮散板)  纪贼害父遭毒手,

             不报父仇怎罢休。

     (白)     奴家何玉凤。爹爹何杞,在朝供职。自幼习就一身武艺。可恨那纪献唐,为他儿德燦,与我爹爹求亲,我父不允,那贼怀恨在心,暗害我父,囚在天牢,一命身死。奴本当杀贼与我父报仇,奈因老母年迈,又无所靠,只得暂时忍耐。为此将“玉”字拆为“十三”,改名十三妹,保定我母亲远逃他乡。多蒙恩师邓九公收留,将我母女,置在青云山上居住,倒也清静幽雅。不想我母亲染病在床,怎奈我手内空乏,又不好对师父言讲。无奈只得下山。一来演习武艺,二来若得机会,与父亲报仇,这三顺便寻些无义之财,也好与我母亲调治病症。就此马上加鞭。

     (西皮摇板)  红颜薄命多魔障,

             爹爹一死心惆怅。

(何玉凤下。)

【第五场】

(二驴夫、安骥、华安忠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加鞭催马阳关上,

华安忠  (西皮摇板)  心急一时到淮扬。

安骥   (西皮摇板)  路旁花柳无心望,

华安忠  (西皮摇板)  眼花又觉心内慌。

二驴夫  (同白)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安骥   (白)     奶公可曾摔着?

华安忠  (白)     心中难过。

驴夫甲  (白)     公子,这个样,咱们别走啦。我们扶着老爷子,前边有个长安店养息养息,明日再走罢。

安骥   (白)     你们好好的扶着前边打店。

二驴夫  (同白)    咱们扶着走。

(二驴夫扶华安忠同走圆场。)

二驴夫  (同白)    店家快来。

(店家上。)

店家   (白)     来了。

     (念)     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

     (白)     几位是投宿的?请到上房坐。

(安骥、华安忠、二驴夫同进。)

安骥   (白)     店家,你们这里可有行医之家?

店家   (白)     大夫吗?有的。

安骥   (白)     烦你快去请来。

店家   (白)     我去请大夫。

(店家下。)

驴夫甲  (白)     伙计,你同公子扶着老爷子到炕上歇歇去,我去喂牲口去。

(二驴夫扶华安忠同下。)

安骥   (白)     扶到里边了。

             咳,这是哪里说起。

(安骥下。)

【第六场】

(驴夫甲上。)

驴夫甲  (念)     穷人要发财,天上降下来。

     (白)     我白脸狼。自从京中驮了一老一少,要上淮扬。这位安公子,是个书呆子,什么也不懂,那老爷子又刻薄,又难说话,偏偏昨日又摔病啦,不能起身,公子只着急,恨不能赶到才好。我看他行李沉重,必定银子不少,我把黄伙计叫出来商议商议,哄着公子赶路,把这老爷子留在店里养病,去到无人之处,将公子害死,这银子岂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么。然后我在得便,我把黄伙计也害了,这银子岂不是我一个人得了,可就发财了。我就是这个主意。

             黄伙计快来。

(驴夫乙上。)

驴夫乙  (白)     来啦,来啦,叫我作什么?

驴夫甲  (白)     你不是想发财么?有一笔财,不知你会发不会发。

驴夫乙  (白)     哪有财发?

驴夫甲  (白)     就是咱们驮来的一老一少。那老爷子是摔倒病了,那公子什么也不懂。我看他行李沉重,必然银子不少,你我去跟公子说,住一天是一天的事情,又耽误赶路,说就把老爷子留在店内养病,咱们同着公子先走。那公子恨不得一时到淮扬,咱们两个就怎么说,他准愿意。要是他同咱们走了,行到无人之处,将他害死了,咱们哄着牲口一跑,这行李跟银子,岂不是咱们哥俩的。这不是发财了么?

驴夫乙  (白)     这个主意真不错,我可是听你的话。

驴夫甲  (白)     你顺着我杆儿扒,你还不会么。

驴夫乙  (白)     那个行。这要发财,你怎么办,就怎么办。

驴夫甲  (白)     咱们去屋里瞧瞧看。正是:

     (念)     为人不把良心丧,哪怕旁人丢亲娘。

(二驴夫同下。)

【第七场】

(安骥扶华安忠同上。)

华安忠  (西皮摇板)  心想急早到淮扬,

             谁知中途病店房。

             只恐老爷早夕望,

             不见我回怎生张?

             倘若上司催银项,

             我家老爷难承当。

             思前想后心难放,

             昏昏沉沉自思量。

安骥   (西皮摇板)  惦念爹爹心急望,

             且对奶公作商量。

     (白)     吓,奶公,你可好些了没有?

华安忠  (白)     咳,又沉重了。

安骥   (白)     你这样病重,一时怎能上路。只是我父事急,迟误日久,我父就要吃苦,这便如何是好?

(安骥哭。)

华安忠  (白)     我也正为此事为难。不然,叫驴夫前来商议,保定公子先行,赶到淮扬,我在店内养病几日,然后我再赶去如何?

安骥   (白)     这也使得。

             驴夫哪里?

(二驴夫同上。)

二驴夫  (同白)    来了,公子什么事情?

安骥   (白)     奶公唤你们。

二驴夫  (同白)    老爷子可好些儿啦?

华安忠  (白)     好了。我有事与你二位商议。

二驴夫  (同白)    有什么事?

华安忠  (白)     我是一时难以上路,拜托你二人将公子保到淮扬。

驴夫甲  (白)     这样也好。我们就保着公子,先到淮扬。

驴夫乙  (白)     你那只管放心,我们准保人财两丢。

华安忠  (白)     这是什么话?

二驴夫  (同白)    人财两收。

华安忠  (白)     我还不放心。

(华安忠想。)

华安忠  (白)     有了。唤店家前来。

安骥   (白)     店家快来。

(店家上。)

店家   (白)     来了。有何吩咐?

华安忠  (白)     借纸笔一用。

店家   (白)     纸笔在此。

华安忠  (白)     待我修书一封。

(华安忠写信。)

华安忠  (白)     店家,这有书信一封,烦你差人同我公子去到荏萍县二十八伙,红柳村内,有一邓九公家中,面交褚一官,叫他差人保定公子,同到淮扬。

店家   (白)     我店内无有闲人能同公子去到荏萍县。我可去,我带着,在那里要笔账目,来回足够五十里。我破着贪点晚,赶回来就是罢。

华安忠  (白)     好。公子将书信带好,路上须要小心。有人问你,不可实言,逢人之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莫要多言,我说的话牢牢紧记。

安骥   (白)     奶公好好养病。我就此拜走了。

     (西皮摇板)  奶公不要挂愁肠,

             一人上路好凄凉。

店家   (西皮摇板)  但愿公子身无恙,

安骥   (西皮摇板)  苍天保佑得安康。

(众人同下。)

【第八场】

(何玉凤上。)

何玉凤  (西皮摇板)  来在阳关抬头望,

(〖内喊声〗。)

何玉凤  (西皮摇板)  那旁有人甚慌忙。

     (白)     我十三妹。啊呀,妙呀。看前面尘土飞扬,来了一伙驴驼子,待我登高一望。

(何玉凤上高。二驴夫、店家、安骥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离却奶公荏萍上,

             紧勒丝缰过山旁。

(二驴夫、店家、安骥同下。)

何玉凤  (白)     啊呀妙呀。见那驼子上骑定一个少年,带着银子不少。待我前去打抢。

(何玉凤三看。)

何玉凤  (白)     啊呀不好,他虽带着许多的银两,无奈那位少年满面的愁容,心中必有为难之事,我又怎能打枪与他?得啦,放他走就得啦。啊呀不好,倘若走到前面,再被旁人给他打抢啦,我这注银子,岂不是白白儿的丢了吗?哎有了,我不免尾至后面,看他是何等之人便了。

(何玉凤下。)

【第九场】

(王兴发上。)

王兴发  (引子)    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大发达。

     (念)     久住荏萍县,开了一座店。卖的是酒饭,一概不赊欠。

     (白)     小老儿,姓王名兴发,在这荏萍县开了一座悦来店,买卖倒也兴隆,不免到店外照应照应。

(二驴夫、店家、安骥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街市丰富人烟广,

             买卖铺户列两旁。

二驴夫  (同白)    公子到了荏萍县,天已不早,你该打尖了。这是悦来店,干净宽阔,你就该在此店歇息罢。

安骥   (白)     好,一同进店。

王兴发  (白)     客官请到上房。

(王兴发、安骥、店家、二驴夫同进。)

店家   (白)     我把你们那送到这里,我要回去了。

安骥   (白)     有劳了。这有二两银子,全当酒资之敬。

店家   (白)     多谢公子,我去了。

二驴夫  (同白)    给了多少?

店家   (白)     拿了二两。

(二驴夫同指看。)

二驴夫  (同白)    他来着了。

(店家下。)

安骥   (白)     吓店家,你们这里,可有个二十八伙红柳村么?

王兴发  (白)     离此二十里,有个红柳村。

安骥   (白)     我有书信一封,烦你差人送到那里,面交褚一官。

王兴发  (白)     我店里无人。

安骥   (白)     这便如何是好?

二驴夫  (同白)    公子,他店里无人,我们哥俩闲着,我们给你送去,你瞧好不好?

安骥   (白)     好,回来多谢酒资。

二驴夫  (同白)    不要紧,交给我了。

安骥   (白)     店家,将酒饭拿到后面用去。

(众人同下。)

【第十场】

(驴夫甲、驴夫乙同上。)

驴夫甲  (白)     伙计,咱们有了一封信——

(何玉凤暗上。)

驴夫甲  (白)     就要发财了。

驴夫乙  (白)     怎么有了这封书信就要发财了?

(何玉凤上高台暗听。)

驴夫甲  (白)     他叫我把这封书信,送到红柳村,咱们别去,等一回儿,咱们就回说,欢喜不及啦,只是无人来接公子,拜托咱们保定公子,送往红柳村。咱们诓了公子,出了悦来店,到了前面有个岔道,往东南去就是红柳村,往西北就是黑风岗,把他诓到那里,将他推到山涧里,尸骨无存,行李银子,都是咱们的啦,岂不是要发财了吗?

驴夫乙  (白)     好,咱们就回去罢。

驴夫甲  (白)     哎,等一等。这里离红柳村二十里路,来回四十里路,咱们酒铺里闹吃一壶酒,多等一等够了,回来的时候,咱们再回去。正是:

     (念)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二驴夫同下。何玉凤下高台。)

何玉凤  (白)     呀哎不好,方才听见两个驴夫之言,二人定计要害那公子的性命,我不免前去瞧瞧,若是好人哪,将他救下,若是歹人,我就不管他的闲事。正是:

     (念)     要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何玉凤下。)

【第十一场】

(安骥上。)

安骥   (西皮摇板)  看看日落西山上,

             不见驴夫转还家。

     (白)     两个驴夫,前去送信,为何不回来。

(四游人同上,同看。何玉凤上。)

何玉凤  (白)     来此已是悦来店。

             店家,店家。

(王兴发上。)

王兴发  (白)     吓,女英雄,可是投宿的?

何玉凤  (白)     不是的。

王兴发  (白)     敢是打尖的?

何玉凤  (白)     也不是。

王兴发  (白)     不住店,不打尖,到此作甚?

何玉凤  (白)     我呀,这头马渴啦。你呀,给我饮饮马,给我吃壶茶,搬个凳儿息息腿,我歇一会儿就走哇。

王兴发  (白)     使得的,带了去饮。

(王兴发拉马下。何玉凤进,看安骥。)

安骥   (白)     哎呀且住,看这女子,进得店来,上下打量与我,想必不是个好人,待我将房门关上。

(安骥关门,想。)

安骥   (白)     啊呀不好,她若是打进房来,如何是好?

(安骥急,想。)

安骥   (白)     吓有了。院中一块大石,我进店的时候,已然看见,未曾想着,今不免将它搬进房内来,将门顶上,料然无事了,就是这个主意。

(安骥开门,搬石,自倒。)

安骥   (白)     呀哎,我搬它不动。

(安骥想。)

安骥   (白)     有了。

             吓店家。

(王兴发上。)

王兴发  (白)     来了,来人干什么?

安骥   (白)     你将石头与我搬进房去。

(王兴发搬石。)

王兴发  (白)     我也搬不动。

安骥   (白)     多唤人来。

王兴发  (白)     黄伙计们都来吓。

(众伙计同上。王兴发下。)

众伙计  (同白)    何事?

安骥   (白)     将此石与我搬进房去。

(众伙计同应,同搬石。)

众伙计  (同白)    我们搬不动啊。

何玉凤  (白)     嗳,我说你们干什么吓?

众伙计  (同白)    搬石头。

何玉凤  (白)     你们搬不动。闪开了,待我搬给你们看看。

(何玉凤举石。安骥怕。)

何玉凤  (白)     公子要这块石头搁在哪儿啊?

(安骥惊。)

安骥   (白)     搁、搁、搁、搁在……

何玉凤  (白)     搁在哪里?

安骥   (白)     搁在房内。

何玉凤  (白)     哦。

(何玉凤放。安骥看。)

安骥   (白)     啊呀,她怎么倒进来了。

(安骥想。)

安骥   (白)     哦有了。

             吓小娘子,这里有一点薄敬,请小娘子笑纳。

何玉凤  (白)     这你是赏给我的?

安骥   (白)     不敢,送与小娘子。

何玉凤  (白)     我当是怎么个人啦,可闹了半天啊,是个没出过远门儿的呆子啊。

             我说店家们呐。

众伙计  (同白)    嗳。

何玉凤  (白)     叫你们搬石头搬不动,分两个钱儿,分得动分不动啊?

众伙计  (同白)    分得动。

何玉凤  (白)     好,赏给你们分去罢。

众伙计  (同白)    好,多谢你啦。

(众伙计同应,同下。何玉凤坐。安骥看。)

安骥   (白)     啊呀,她怎么坐下了?

(安骥看,想。)

安骥   (白)     呀哎,女大王饶命啊。

(安骥磕头。)

何玉凤  (白)     呸呸呸,谁是女大王?

安骥   (白)     身带刀弓,岂不是位女大王?

何玉凤  (白)     啊,你问这个啊。

安骥   (白)     嗳。

何玉凤  (白)     这是为我走路哇防身用的。

安骥   (白)     防身用的。

何玉凤  (白)     嗳,防身用的。

安骥   (白)     呵,是为防身的。如此说来,是位女英雄了。

何玉凤  (白)     你不会说话。你且起来。喊,这像句人话。你呀,给我起来。

安骥   (白)     哦,起来。

何玉凤  (白)     我来问你,刚才我一进店的时候,你看见我啦,吓得赶紧进屋里去了,把门关上了,你是什么意思呀?

安骥   (白)     这个,恐男女不便。

何玉凤  (白)     恐男女不便哪。我看你的性命,就死在眼前,还说什么男女不便么?

(安骥跪,磕头。)

安骥   (白)     女英雄饶了我的性命,饶了我性命。

何玉凤  (白)     呸,谁要你的性命。

安骥   (白)     你说我死在眼前吗?

何玉凤  (白)     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尝要你的命啦。有人要你的命。你呀,给我站起来。

安骥   (白)     哦,站起来。

(安骥起立。)

何玉凤  (白)     我说公子。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我来问你,你是哪儿的人啊?打哪儿来,往哪儿去?说给我听听。

安骥   (白)     这个……

             哎呀,且住,我临行之时,奶公言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我打京都到此,有千里的路程,只说三分话。咳,只是三百里。

             女英雄,我打从三百里而来。

何玉凤  (白)     哦,三百里而来?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你是哪儿的人啊?

安骥   (白)     我是保定府人氏。

何玉凤  (白)     哦,是保定府人。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你要往哪儿去哪?

安骥   (白)     要往河南作幕。

何玉凤  (白)     哦,保定府人,要往河南去作幕去。

安骥   (白)     正是。

何玉凤  (白)     姓什么?

安骥   (白)     哎呀,她怎么问起我姓来了。想我这个安字,是个宝盖头一个女字,我说姓女,没有这个姓呀。嗳,我就说是姓盖。

             呀女英雄,我姓盖。

何玉凤  (白)     你姓盖,不是锅盖。我问你,你那行囊里头,带了多少银子?

安骥   (白)     这个,哎呀,她怎么问起银子来了。我带来是三千两银子,只说三分话,待我算来,一三如三,二三如六,三三见九。有了,我就说带来九百两银子。

何玉凤  (白)     噢,你那行囊里头来,只带着九百两银子。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啊呀,你这个人哪,可不对啦。

(安骥惊。)

安骥   (白)     怎么?

何玉凤  (白)     你想想,我与你,是萍水相逢。刚才你也说过,咱们两个人哪,又是男女有别。今儿个,我即刻来问你这些个话哪,想必我心里头有我的事情,你就该据实相告,才是你的道理不是啊?怎么问了半天哪,跟我一味的支支吾吾,离离奇奇的,你把我当什么样儿看待啦。

(安骥跪。)

安骥   (白)     女英雄救命。

(安骥磕头。)

何玉凤  (白)     你不用害怕,将真情对我一一讲明,我好搭救与你。

安骥   (白)     是,女英雄容禀!

     (西皮摇板)  未开言不由人珠泪难忍。

何玉凤  (白)     你起来。坐下讲。

安骥   (白)     是,告坐。

     (西皮摇板)  尊一声女英雄细听详情:

             我家住北京城安是我姓,

             我的父讳学海淮扬县令。

             我安骥为候考未随父任,

             父为官不贪财远近知名。

             得罪了总漕镇心中怀恨,

             参了我的父公项侵吞。

             他讨罚银子抵罪名六千两整,

             将房产变卖了三千银两。

             我奶公在前途身染重病,

             我单身赴淮扬去救天伦。

             这是我始终事实俱告禀,

             女英雄看念我是难中之人。

何玉凤  (白)     原来是位贵公子,失敬了。

安骥   (白)     不敢不敢。

何玉凤  (白)     如此说来,你父是清官被害,你又是个孝子救父。只是你一上路,恐其有失,就是平安到了淮扬,你的银两又不足用,你是怎样搭救你父呢?

安骥   (白)     我也在此为难。

(何玉凤想。)

何玉凤  (白)     也罢。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保你去到淮扬,一路平安无事,我保你银子足用搭救你父,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骥   (白)     呀哎,如此说来,你不是女英雄了。

何玉凤  (白)     我是什么?

安骥   (白)     女菩萨。请上待我拜谢。

何玉凤  (白)     不用拜谢。

安骥   (西皮摇板)  我这里拜谢你心怀恻隐,

             救我父无罪名深感大恩。

何玉凤  (白)     公子千万在此等我回来,不可自去。我且告辞了。

     (西皮摇板)  千万的在此间将我候等,

             且不可强自去恐有祸临。

(何玉凤下。)

安骥   (白)     这就好了。

(王兴发暗上。)

王兴发  (白)     这就糟了。

安骥   (白)     吓,怎么又糟了?

王兴发  (白)     我看她是个江洋大盗,必要劫抢与你。

安骥   (白)     哎呀。

(二驴夫同上。)

二驴夫  (同白)    这时候成了,咱们回店去。

(二驴夫同进。)

二驴夫  (同白)    公子爷。

安骥   (白)     你二人回来了。他那里可差人前来接我?

驴夫甲  (白)     那人不得功夫,托我们保着公子去。

安骥   (白)     如此快走。

驴夫乙  (白)     拉牲口快走。

(二驴夫同引驴,安骥上驴。)

安骥   (白)     店家,账目在此。

(众人同下。)

【第十二场】

(何玉凤上。)

何玉凤  (白)     店家店家。

(店家上。)

何玉凤  (白)     那公子可在店内等我?

王兴发  (白)     他走了。

何玉凤  (白)     怎么他、他、他、他、他走了?

王兴发  (白)     他走了。

何玉凤  (白)     是一个人走了,还是有驴夫同去的?

王兴发  (白)     驴夫同他去的。

何玉凤  (白)     知道了。

(王兴发下。)

何玉凤  (白)     且住,谁知那公子被驴夫诓去,只恐公子性命难保。也罢,待我赶上前去,看那驴夫是怎么动手便了。

(何玉凤急下。)

【第十三场】

(众僧人引黑风僧同上。)

黑风僧  (引子)    带发为僧,爱美色,任意纵横。

     (念)     身在绿林假为僧,全凭刀枪武艺精。杀人害命为本分,刮骨熬油点佛灯。

     (白)     洒家,黑风僧是也,在这黑风岗能仁寺带发修行。我有个师弟,人称虎面僧。我二人习就全身武艺,夺取民财,抢占民女,倒也逍遥自在。前者抢来一女,名唤赛西施,与我成为夫妇,甚是快乐。不免唤出,畅叙一番。

             来!

众僧人  (同白)    有。

黑风僧  (白)     请赛娘子。

(众僧人同允。)

众僧人  (同白)    请赛娘子!

(赛西施上。)

赛西施  (白)     来了!

     (念)     奴名叫做赛西施,每日擦粉抹胭脂。自从进了能仁寺,好似绣球滚花枝。

     (白)     大师父,叫奴出来,有何话讲?

黑风僧  (白)     洒家备得有酒,与你同饮。

赛西施  (白)     奴家奉陪。

黑风僧  (白)     好。我敬你一杯。

(报子上。)

报子   (白)     大师父,来了买卖了。

黑风僧  (白)     你且退下。

(赛西施下。)

黑风僧  (白)     众家师弟一同前去。

(黑风僧、众僧人同下。)

【第十四场】

(张乐师上,张金凤、张夫人同乘车上。)

张乐师  (西皮摇板)  一家人全凭着耕种为本。

张夫人  (西皮摇板)  因荒旱难度日赴京投亲。

张金凤  (西皮摇板)  在途中行数月路途已近,

             且喜得天暖和一路平安。

张乐师  (白)     老汉张乐师,乃淮扬人氏,务农为本。只因连年荒旱,难以度日,为此变卖田地,一家赴京投亲。

张金凤  (白)     吓爹爹,闻得荏萍县路上,惯出强人,须要小心。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大家小心。

张金凤  (西皮原板)  张金凤坐车中心内暗想,

(张金凤、张夫人、张乐师同扯四门。)

张金凤  (西皮原板)  只恐怕中途路遇强梁。

             但愿得到京城平安无恙,

             也不枉儿爹娘劳苦一场。

             抬头看见那红日西山降落,

             黄昏时在荒野心觉惊慌,

             耳边厢又听得人声喧嚷,

(黑风僧、众僧人同上。)

张金凤  (西皮原板)  又只见众僧人各出庵堂。

黑风僧  (白)     你们从哪里来的,往哪里而去?

张乐师  (白)     我们从淮扬来的,往京都去的。

黑风僧  (白)     天色已晚,不便再行,就在庙中安歇,明天再行。

张乐师  (白)     我们赶路要紧。

黑风僧  (白)     好不知抬举东西。

             徒弟们抢呀!

(众僧人同掳张金凤、张夫人、张乐师进庙。)

张乐师  (白)     你们这伙僧人,擅抢行人,难道就不怕王法么?

黑风僧  (白)     什么王法不王法,来,将这老头儿、车夫二人扣在钟下。

(众僧人同应。张乐师、车夫同下。)

黑风僧  (白)     吓,小娘子,你顺从洒家你的造化不小。

张金凤  (白)     好凶僧吓。

(张金凤哭。)

张金凤  (西皮摇板)  出家为僧当安享,

             擅敢抢人丧天良。

黑风僧  (西皮摇板)  骂声贱人好胆量,

             擅敢开口把咱伤。

             手拿钢刀你命丧。

僧人甲  (白)     师父别杀。

黑风僧  (西皮摇板)  拦阻洒家为哪桩?

     (白)     为何拦阻?

僧人甲  (白)     你把她杀死,岂不是怪可惜了。

黑风僧  (白)     依你将她怎样?

僧人甲  (白)     将她交与赛娘子劝解与她,要是允从了,岂不是你那的造化啦。

黑风僧  (白)     好,依你之见,一同去办来。

(僧人甲拉张夫人、张金凤同哭下,众僧人、黑风僧同笑下。)

【第十五场】

(赛西施上。)

赛西施  (笑)     吓哈哈!

     (念)     终日庙内多欢畅,无拘无束好风光。

(僧人甲引张夫人、张金凤、黑风僧同上。)

黑风僧  (白)     赛娘子。

     (笑)     哈哈哈!

赛西施  (白)     我说和尚,你怎么又弄这女子来,岂不叫我吃醋。

黑风僧  (白)     命你劝她,依从了洒家,我重重有赏。

赛西施  (白)     赏不赏倒不要紧。有了她,你可别忘了小奴家。

黑风僧  (白)     我岂能忘了你。

赛西施  (白)     把她交给我啦,你静听喜信罢。

(报子上。)

报子   (白)     师父买卖来了。

(报子下。)

黑风僧  (白)     再探。

             吩咐徒弟一同前去。

(黑风僧下。)

赛西施  (白)     小娘子,随我来。

(赛西施、张夫人、张金凤同下。)

【第十六场】

(二驴夫引安骥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来在阳关用目望,

             不知岔道走哪厢?

     (白)     吓驴夫,前有岔道,你我走哪条道路可通淮扬?

驴夫乙  (白)     往东南去。

驴夫甲  (白)     你别说了,往东南不是路,往西大路,咱们走吓。

安骥   (白)     如此往西走吓。

     (西皮摇板)  加鞭催马朝西往,

             眼看日落心中慌。

(安骥下,驴夫甲落帽,二驴夫同下。)

【第十七场】

(何玉凤上。)

何玉凤  (白)     咳,适才店中怎样嘱咐那公子,不料他被这两个驴夫,诓他登程。来至岔道,不知往哪道而去。哎妙吓,这厢有驴夫的帽子一顶,尘土未落,他不奔红柳村,反奔黑风岗,是何道理?待我依循路径,急急赶上便了。

(何玉凤下。)

【第十八场】

(众僧人引黑风僧同上。)

黑风僧  (白)     看那边买卖来了。大家在此等候便了。

(二驴夫引安骥同上。)

安骥   (唱)     天色将晚难观望,

             红柳村庄在何方?

黑风僧  (白)     吓,你们是往哪里去的?

安骥   (白)     我们是往红柳村去的。

黑风僧  (白)     你走错了。

安骥   (白)     哎呀,走错了。

黑风僧  (白)     从那一岔道,往东南红柳村去的。你们往西北而来,我们这里叫黑风岗。

二驴夫  (同白)    咱们快绕道赶路罢。

安骥   (白)     走吓。

黑风僧  (白)     天色已晚,你赶不上住处,不如就在庙中住宿,明日再走。

安骥   (白)     如此打搅了。

黑风僧  (白)     请走。

             来。

众僧人  (同白)    有。

黑风僧  (白)     快请二师父。

众僧人  (同白)    有请二师父。

(虎面僧上。)

虎面僧  (白)     来也!

     (念)     习就拳棒武艺精,江湖人称虎面僧。

     (白)     师兄唤我何事?

黑风僧  (白)     将这两个驴夫,命你好生款待。公子随我来,到后禅堂去。

(黑风僧拉安骥同下。)

驴夫甲  (白)     伙计,你听见没有?

驴夫乙  (白)     听见什么?

驴夫甲  (白)     大师父把咱们交给二师父,叫他好生款待。咱们问问是酒是肉,拿来咱们就吃着。

驴夫乙  (白)     咱们问问。

驴夫甲  (白)     吓二师父,是酒是肉,你就摆上,我们哥两个就要吃吃喝喝。

虎面僧  (白)     将他绑了。

驴夫乙  (白)     怎么将我们绑了,这是怎么款待?

驴夫甲  (白)     这是怕咱们逃席。

虎面僧  (白)     将他二人砍了。

驴夫甲  (白)     慢着。呀哎二师父,你要杀,杀客人,别杀我们驴脚的。要杀我们,传话出去,是驴脚的有了好买卖,就不敢往这里来了。你那想想是不是?况且我们哥两个家里都有七八十岁老娘,你那饶了我们罢。

虎面僧  (白)     看你们说的可怜,便宜了你们。

             来,将他们绑到后面,剖腹挖心便了。

驴夫甲  (白)     这倒不错,这是报应呀。

(众人同下。)

【第十九场】

(〖急急风〗。何玉凤上。)

何玉凤  (白)     且住,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赶,赶到此间,为何不见?来此已是能仁寺。哎呀呀,听闻能仁寺,惯有僧人,劫杀客商。他若投在这庙内,只恐性命难保。也罢,我将牲口寄在松林,我去到庙内,看看怎样便了。

(何玉凤窜桌子下。)

【第二十场】

(〖小过门〗。众僧人引黑风僧、安骥同上。)

黑风僧  (白)     请坐。

安骥   (白)     有坐。

黑风僧  (白)     请问你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

安骥   (白)     小生从京中来的,要往淮扬去。

黑风僧  (白)     你还不曾用过饭罢?

安骥   (白)     在前面用过了。

黑风僧  (白)     既然用过饭了,我们这里有现成美酒,我要敬你几杯。

安骥   (白)     小生不会吃酒。

黑风僧  (白)     哪有不会吃酒的道理。

             徒弟看酒来。

(僧人甲筛酒。)

黑风僧  (白)     来来来来,你吃上几杯。

安骥   (白)     小生当真不会吃。

黑风僧  (白)     如此我就要强灌了。

(黑风僧灌安骥,安骥推酒,黑风僧气。)

黑风僧  (白)     吃上一杯已就够了。

     (笑)     哈哈哈!

     (白)     来,将他绑了。

(何玉凤暗上高台窥。)

何玉凤  (白)     哼。

黑风僧  (白)     小奴才,洒家念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忍破腹挖心。这一杯药酒将你毒死,与你留个全尸,这也是我出家之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你执意不饮,将洒家的酒,你打落尘埃,这是你自招其祸,不要埋怨洒家。

             徒儿,拿刀来!

     (西皮散板)  钢刀一剜摘心胆,

             阎王殿前再诉冤。

(何玉凤看,将弹打黑风僧死。众僧人同上。)

众僧人  (同白)    师父,师父。

(何玉凤用弹打死众僧人。何玉凤下高台割安骥绑绳,安骥坐地。)

何玉凤  (白)     公子醒来。

安骥   (西皮导板)  不由吓得魂魄散,

(安骥见何玉凤。)

安骥   (白)     哎呀!

     (唱)     只见菩萨在面前。

(安骥想。)

安骥   (白)     唔,你乃是庙中菩萨显圣,搭救与我。

何玉凤  (白)     菩萨还有怎样大功夫救你呀。你给我起来吓。

安骥   (白)     我腿酸软,是站不起来了。

何玉凤  (白)     那么还要我搀你起来不成吓?

安骥   (白)     有劳你了。

(何玉凤想。)

何玉凤  (白)     你拉着我弓起来罢。

(何玉凤取弓授安骥。)

安骥   (白)     是,多谢了。

(何玉凤、安骥同进门。二更夫同上。)

二更夫  (同白)    吓,大师父脑袋上这么真流血。是了,想必叫人暗算了。我去报师父知道。

(二更夫同下。)

安骥   (白)     哎呀,他们去送信,若凶僧前来,如何是好?

何玉凤  (白)     不妨。是你藏在这里,我有黄金三百两,你拿到里间去。你听见我们动手起来,不用害怕。我去也。

(何玉凤下。)

安骥   (白)     也只好如此。真弄得我糊涂呀。

(安骥拿包袱向两旁望,下。)

【第二十一场】

(虎面僧上。)

虎面僧  (念)     驴夫把命丧,打坐在禅堂。

(二更夫同上。)

二更夫  (同白)    师父,大事不好了。

虎面僧  (白)     何事惊慌?

二更夫  (同白)    大师父被人暗算了。

虎面僧  (白)     有这等事?

             徒弟们哪里?

(众僧人同上。)

众僧人  (同白)    何事?

虎面僧  (白)     有了强人,与我杀。

(何玉凤上,杀。众僧人、虎面僧同会战,何玉凤杀众僧人、虎面僧死,同下。)

【第二十二场】

(何玉凤上。)

何玉凤  (白)     这些僧人,俱被我杀死,我不免在这庙中四处观看一回便了。

(张乐师在钟内暗哭。)

何玉凤  (白)     吓,这钟内还有人声,待我将钟举起来。

(何玉凤举钟。张乐师、车夫同上。)

何玉凤  (白)     你因何困在钟内?

张乐师  (白)     小老儿,名叫张乐师,从淮扬到此。这是我的车夫,过近此处,被庙内僧人,将我家妈妈,还有小女,抢进庙来。将我扣在钟内,也不知妈妈与小女的下落。

(张乐师哭。)

何玉凤  (白)     不必哭。你与车夫在此等候便了。

(何玉凤下。)

张乐师  (白)     是是是。

(张乐师、车夫同下。)

【第二十三场】

(赛西施上。)

赛西施  (念)     生成花容月貌,长就骨肉肌香。杏眼桃腮令人迷,与僧追欢得意。

     (白)     奴家赛西施,只因生得花容月貌,腰似细柳,性情风流,故此人叫我赛西施。只因我在门口站回散闷,被这庙内大师父看见,就把我抢到庙内,立刻就要成亲。是我不允,大师父恼了,要打要杀,我因为怕死,可就成从了,朝朝陪饮吃酒,夜夜追欢。时才他又抢了一个女子,也藏在地窖子里,叫我劝她,依从美事。待我来叫她出来,劝劝她便了。

             吓,小娘子,你到外间屋里来,咱们叙一会儿话,别哭啦。

(张金凤、张夫人同上。)

张金凤  (唱)     可叹奴家多薄命,

             偏巧中途遇凶僧。

赛西施  (白)     小娘子坐下。

(赛西施、张金凤同坐。)

赛西施  (白)     我说你别哭,自己要想开了,也是你的命苦。就说罢,我也是被大师父抢来的,我先也是不答应,他就要杀。想想要是不答应,可白白送了自己性命,我才依允了。虽说是个和尚,他很知道恩爱的。

张金凤  (白)     不要脸的贱辈。

赛西施  (白)     你别骂人。我劝你是为好,你看我是朝暮快乐,吃穿趁心。我劝你也依从了罢。

张金凤  (白)     谁似你惜命忘耻之妇,你近前来,有话对你讲。

赛西施  (白)     你要什么?

(张金凤打赛西施嘴巴。)

张金凤  (白)     好贱妇吓!

     (西皮摇板)  似你狂言无人伦,

             有何脸面世界存。

赛西施  (西皮摇板)  听她言来心中恨,

             好言劝你反伤人。

             打你不如下口咬,

(赛西施咬,张金凤哭,张夫人拉。)

赛西施  (西皮摇板)  不从叫你见阎君。

(何玉凤上。)

何玉凤  (白)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叫唤?

             吓,开门来。

赛西施  (白)     吓,外面怎么又有了小娘儿们叫门?待我打开窗户看看。

(赛西施看。)

赛西施  (白)     呵,长的真不错。我说你是哪里来的?

何玉凤  (白)     是大师父叫我来劝那女的。

赛西施  (白)     这么说,不是外人了,我给你开门。这是地窖子,你打马道上下来罢。

何玉凤  (白)     这等我进去。

(何玉凤进,看,张玉凤对看。何玉凤背供。)

何玉凤  (白)     吓,怎么她长的好像我?

(张金凤背供。)

张金凤  (白)     怎么她长的好像我?

赛西施  (白)     吓,我们三人长的一个样。

何玉凤  (白)     小娘子,你被大师父抢了来,你就该依从才是。

赛西施  (白)     着吓。

张金凤  (白)     吓,我看你长的是个好人的相貌,为何也这等胡说?

何玉凤  (白)     你若不从,只恐性命难保。

赛西施  (白)     对啦。

张金凤  (白)     我情愿一死,也是不从。

何玉凤  (白)     你怎么来这些废话。

张金凤  (白)     我这里有话对你讲。

赛西施  (白)     留她神,她可抓人。

何玉凤  (白)     你说什么?

(张金凤欲打,何玉凤接腕。)

何玉凤  (白)     你要和我讲打吗?我说你别不害臊。

(张金凤哭。)

何玉凤  (白)     你怎厉害?你敢跟我去见大师父吗?

张金凤  (白)     见他我也不怕,一同走。走走走。

(张金凤对张夫人哭。)

赛西施  (白)     得了,还没有拜堂,你就认起亲来了,好没有规矩。

何玉凤  (白)     你说了半天,是个什么东西?

赛西施  (白)     你既与大师父相好的,你会不知我的芳名?

何玉凤  (白)     没听说过。

赛西施  (白)     奴家名叫赛西施。

何玉凤  (白)     叫什么?

赛西施  (白)     叫赛西施。

何玉凤  (白)     你叫赛鸡屎,好臭。

赛西施  (白)     好说,放屁。

何玉凤  (白)     你是这庙里什么人?

赛西施  (白)     这你也不知道吗?我说你听听,我是这庙里大师父的大奶奶,一点也不含糊。

何玉凤  (白)     这么说,你是个红人?

赛西施  (白)     那自然。

(何玉凤拉赛西施。)

何玉凤  (白)     咱们一同去见大师父去。

赛西施  (白)     好,总要去见大师父。

何玉凤  (白)     要不见,我还不依哪。

(何玉凤杀赛西施死下,张夫人怕。)

张金凤  (白)     杀得好,好好。

张夫人  (白)     恐怕杀出祸来。

何玉凤  (白)     庙内和尚,俱被我斩尽杀绝,你们随我来。

(何玉凤、张金凤、张夫人同走圆场。张乐师上。)

张乐师  (白)     呀哎儿呀,为父也是这位女英雄救出的。

张金凤  (白)     原来如此。恩人请上,受我全家一拜。

(张乐师、张夫人、张金凤同跪拜。)

张金凤  (西皮摇板)  原来救我全家性命,

             错把好人当恶人。

何玉凤  (西皮摇板)  和你禅堂来坐定,

             一一从头说分明。

     (白)     那一女子,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对我一表。

张金凤  (白)     是,恩人听禀。

(张金凤哭。)

张金凤  (西皮摇板)  恩人若问我听禀,

             张姓金凤是我名。

             年景荒旱难度命,

             一家三口去投亲。

             行在中途遭不幸,

             误入古庙遇凶僧。

             多蒙恩人救我命,

             来生衔草当报恩。

何玉凤  (西皮快板)  奴爱她美面貌颇有烈性,

             但不知她终身许配何人?

张乐师  (西皮快板)  我二老在淮扬务农为本,

张夫人  (西皮快板)  只因为家贫穷未结婚姻。

何玉凤  (白)     呀!

     (西皮快板)  听她言来心怜悯,

             我与你拜姊妹,你可应允?

张金凤  (西皮快板)  大恩人若不嫌奴便从命,

     (白)     你尊姓大名?

何玉凤  (西皮快板)  奴名叫十三妹,一十七岁。

张金凤  (西皮快板)  张金凤今生长一十六春,

何玉凤  (西皮快板)  我为姊来你为妹同拜双亲。

             叫贤妹与二老急往随定,

             前堂内还有个避难书生。

(张金凤悲。)

张金凤  (白)     哎!

(何玉凤、张金凤、张乐师、张夫人同走圆场。)

何玉凤  (白)     公子快醒来!

(安骥拿包袱上。)

安骥   (白)     来了来了。

             吓,女英雄。

何玉凤  (白)     来来来,见过张家伯父伯母。

(安骥看。)

安骥   (白)     哪里来的什么张家伯父伯母?

(安骥想。)

安骥   (白)     只得见过。

             吓,张家伯父伯母,晚生这厢有礼了。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呀哎,我们还礼。

何玉凤  (白)     公子过来。

安骥   (白)     在。

何玉凤  (白)     见过张小姐。

(安骥看,张金凤背脸,何玉凤拉张金凤。)

何玉凤  (白)     见个礼儿,这有何妨?

安骥   (白)     小生与张小姐有礼了。

(张金凤羞。)

张金凤  (白)     还礼。

何玉凤  (白)     大家请坐。

(何玉凤、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坐。安骥将唾沫抹净,何玉凤、张金凤同笑。)

何玉凤  (白)     咳,你们一个要往淮扬,一个要京都,叫我一人怎样的护送你们那。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哎呀!

(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作悲态。何玉凤看。)

何玉凤  (白)     你们各自在此,将物件收拾,我还有事呢,我要先告辞了。

(何玉凤起立欲走。)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哎呀!

(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跪,同拉何玉凤。)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还要求女英雄安置才是。

何玉凤  (白)     怎么还要我安置你们吗?

安骥   (白)     还求女英雄安置我们。

何玉凤  (白)     你们都听我的话吗?

安骥   (白)     俱能听从女英雄的话。

何玉凤  (白)     你们可由得了我的主意。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由得了你的主意。

何玉凤  (白)     既然如此,你们起来,咱们坐下说话。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是。

(何玉凤、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坐。)

何玉凤  (白)     二位老人家,我有句话要说,只是不好启齿。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有何金言,只管分派就是。

何玉凤  (白)     事到如今,也无什么主意,我意欲将妹妹张金凤,许配安公子为婚——

(安骥背脸不语。)

何玉凤  (白)     你们同到淮扬。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我们多谢你救命之恩,又承如此美意,焉有不遵,我二老应允了。

何玉凤  (白)     我这里先谢。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不敢,不敢。

何玉凤  (白)     可是吓,还不知我妹子,她愿意不愿意。你告诉我。

(张金凤背脸不语。)

何玉凤  (白)     羞口难言。自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生大道之理,我替你害臊。你告诉我,你愿意不愿意,快快说呀。

(张金凤不语。)

何玉凤  (白)     好,你不说呀。这么办,我用手在桌上写,“愿意、不愿意”,共五个字,你看你要是不愿意,你就把“愿意”擦了去,你要是愿意,就把“不愿意”擦了去,我写来你看。

(何玉凤蘸水在桌上写。)

何玉凤  (白)     写好了,你看看。

(何玉凤捉张金凤手,张金凤羞,擦桌子上字迹,何玉凤看。)

何玉凤  (白)     噢,你把“不愿意”那个“不”字擦去啦,这成了“愿意、愿意”。我还得去问问安公子,愿意不愿意呢。

             吓,安公子,我们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安骥   (白)     我不曾听见什么。

何玉凤  (白)     你没听见。我告诉你,将我妹子张金凤许你为婚,张家已然应允,我想公子,你料然也没有什么推辞了?

安骥   (白)     这婚姻大事,必须禀知父母,双方可成全。此刻要我应允,实是不敢从命。

(何玉凤拔刀。)

何玉凤  (白)     我杀了你罢。

(安骥惊倒,张乐师、张夫人、张金凤同跪拦。)

安骥   (白)     哎呀,我应允了。

何玉凤  (白)     你答应了?

安骥   (白)     我应允了。

何玉凤  (白)     吓,好。

             妹子尚未过门,你们就帮着他吓。全起来罢。

(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起。)

何玉凤  (白)     公子我交给你的金子呢?

安骥   (白)     哪。

(安骥将包袱打开,将黄金放在地下。)

何玉凤  (白)     这三百两黄金,先与你父打点前程,

             馀下的作为妹子嫁资。为姐不给你买什么啦。

张金凤  (白)     多谢姊姊。

何玉凤  (白)     不用谢了,但等你过门之后,好与不好,那可都是你的命,可别埋怨为姊做媒的不好。公子,你也别恼,快找你的驴夫,急速赶路罢。

安骥   (白)     是。

(安骥找。)

安骥   (白)     驴夫,驴夫。哎呀。

(安骥跑,怕。)

何玉凤  (白)     这是怎么啦?这个样子。

安骥   (白)     哎呀,两个驴夫都被杀死了。

何玉凤  (白)     真是个书呆子。那两个驴夫,商量要害你,我未曾对你说明,恐你害怕,那两个驴夫,计将你引到此处,险些儿伤了你的性命。如今驴夫一死,这也是他的报应,你还哭他哪。

张乐师  (白)     若不是驴夫引得到此,你焉能救得我全家性命。

何玉凤  (白)     你们的事,全都办好啦。我的事,可也就办不好了啦。你们叫车夫收拾,把金子银子装在车上。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车夫快来。

(车夫上。)

安骥   (白)     收拾行程。

何玉凤  (白)     咳,此地无有笔砚,这可怎么好啦?

安骥   (白)     要笔砚何用?

何玉凤  (白)     为人作事,总要说明,不可连累旁人。要在墙上,留下诗句。

(安骥取砚。)

安骥   (白)     我有笔砚在此。

(安骥拂砚。)

何玉凤  (白)     放在桌案上。

安骥   (白)     是。

(安骥放。何玉凤写。)

何玉凤  (白)     此庙乎。

(〖牌子〗。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看。)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真称文武全才。

何玉凤  (白)     开了庙门,你们急速赶路行罢。

张乐师  (西皮摇板)  感谢得救全家命,

张夫人  (西皮摇板)  再谢与女配婚成。

安骥   (西皮摇板)  赠金救父恩难尽,

(张乐师出门,上车马。)

张金凤  (西皮摇板)  患难恩爱两离分。

(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车夫同下。)

何玉凤  (白)     待我关好庙门,越墙而过便了。

(何玉凤下。)

【第二十四场】

(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车夫同上。)

张乐师  (念)     人行千里路。

安骥   (念)     马过万重山。

何玉凤  (内白)    你们慢走。

(何玉凤上。)
张金凤、
安骥、
张乐师、

张夫人  (同白)    恩人又来了。还有何吩咐?

何玉凤  (白)     只恐前途再有人劫抢你们,就将我这张弹弓与他看,他人若问从何而来,你们就说十三妹所赠。

张金凤  (白)     不知此弓,日后送在何处,交还恩姐哪?

何玉凤  (白)     就送在二十户,红柳村内,有位邓九公家中交还便了。

安骥   (白)     吓,邓九公家中?

(安骥沉思。)

安骥   (白)     呀哎不好了,我那砚台还在庙内。

何玉凤  (白)     一块砚台,能值几何,何必这样着急?

安骥   (白)     你有所不知,这是我祖传宝砚。

何玉凤  (白)     既是你家传之宝砚,此时取之不便。你且只管放心赶路,我与你取砚台,我寄在邓九公家中,日后到邓九公家中,凭弓取砚,凭砚还弓,你们赶路罢。

(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同哭,张金凤、安骥、张乐师、张夫人、车夫同下。)

何玉凤  (白)     待我晚间入庙取砚便了。

(何玉凤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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