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砚缘》【三本】(《十三妹》)(一名:《悦来店》)
主要角色何玉凤:旦
安骥:小生
白脸狼:丑
黄傻狗:丑
情节
淮安县安学海因为得罪于总漕镇,总漕镇就参奏他一本,说他侵吞公款,押在牢中;必定要六千两银子,赔偿清楚,才可无事。有一个多年的义仆华忠,连夜奔到京中,报告公子安骥;将家产变卖了三千金先行送去。其余的一半,再向亲友借贷。安骥就和华忠动身。不料走到半途,华忠得病,不能行走,暂且住在悦来店中养病,安骥只得和驴夫先走。这时十三妹因为母亲有病,想下山来取些银钱,替母亲治病;恰巧听见安公子的两个驴夫,商议谋害安公子的话,她就跑到悦来店去,探访这公子,是如何的人。一见安公子是个文弱书生,先用言语来打动他,安公子不知道她的用意,终被两个驴夫骗往黑风岗。
根据《国剧大成》第十二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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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安骥上。)
安骥 (引子) 苦读经纶,习孔孟,日夜尽心。
(念) 勤学经史攻文章,要图金榜姓名香。但愿际逢风云会,好与皇家做栋梁。
(白) 小生,安骥。父讳学海,母亲佟氏。只生我一人,又无兄弟姊妹。我父蒙圣恩,职受淮阳县令,我母随往任所,将我留京候考。但愿得名登皇榜,不负我父世代书香的名望,我这几日,忽觉心神惊恐,不知是何缘故,身体有些不爽,我且到门首散闷一番便了。
华忠 (内白) 吓走。
(华忠上。)华忠 (白) 哎呀,公子。
安骥 (白) 奶公为何这等光景?
华忠 (白) 哎呀,公子呀!只因为黄河漫口,老爷被参。这有老爷书信,公子观看便知。
(安骥看信。)安骥 (白) 哎呀。
(安骥昏去。)华忠 (白) 公子醒来。
安骥 (西皮导板) 观书信吓的我魂飞天外,
(安骥哭。)安骥 (西皮摇板) 问奶公有何策即早安排。
华忠 (白) 只好变卖房产,另无别策。
安骥 (白) 事在紧急,哪里去变卖。
华忠 (白) 只好到亲友家中商议便了。
安骥 (西皮摇板) 我父无故遭危险,
思想不由自伤惨。
(安骥哭下。)【第二场】
(白脸狼、黄傻狗同上。)
白脸狼、
黄傻狗 (同笑) 吓哈吓哈吓哈。
白脸狼 (念) 只恨八字差,
黄傻狗 (念) 命运也不佳。
白脸狼 (念) 跟下黄傻狗,
黄傻狗 (念) 赶脚作生涯。
白脸狼 (白) 在下白脸狼。
黄傻狗 (白) 在下,黄傻狗。
白脸狼 (白) 伙计,咱们自从买了四匹牲口,指望赶脚度口,谁想京城咱们眼生,驮不上买卖。这两天,闹得人也没有草料吃,牲口也没有饭吃啦,这可怎么好。
黄傻狗 (白) 我说你饿糊涂啦。
白脸狼 (白) 怎么?
黄傻狗 (白) 人没有草吃,牲口没有饭吃,这是怎么一句话。
白脸狼 (白) 依你怎么讲。
黄傻狗 (白) 人没有饭吃,牲口没有草料吃。
白脸狼 (白) 是我饿糊涂了。你是什么主意?
黄傻狗 (白) 我有主意,咱们不是四匹牲口么,卖他两匹,留他两匹驮脚,你瞧好不好。
白脸狼 (白) 不好。
黄傻狗 (白) 怎么?
白脸狼 (白) 倘若有出门的买卖,咱们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么?
黄傻狗 (白) 依你怎么样。
白脸狼 (白) 依着我,咱们拉着牲口,到大街吆喝,有长短的买卖都应着,你瞧好不好?
黄傻狗 (白) 哎,这个主意不错。咱们拉着牲口上街。
吆喝吆喝。有雇驴的没有,烫屁股热驴。
(白脸狼、黄傻狗同下。)【第三场】
(安骥、华忠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堪叹危急无所望,
人情如纸世炎凉。
(白) 吓,奶公。我们这大一处房子,只押三千两银子,我爹爹官项,还缺少一半,这便如何是好?
华忠 (白) 吓,公子。如今人情淡薄,且将这三千银子,押到任所,再作道理。
安骥 (白) 我们怎样前去淮扬?
华忠 (白) 依老奴之见,雇上两匹脚程,待我将行李装在上面,我与公子乘骑,到也爽快。
安骥 (白) 如此你雇脚程,待我后面拜辞舅母。
(安骥下。)华忠 (白) 待我上街看看可有牲口。
(黄傻狗、白脸狼同上。)白脸狼 (白) 出来一早起连个打落的都没有。
黄傻狗 (白) 伙计,买卖不在一天,就在一时。你瞧那个老头,直瞧咱们,我们问问。
华忠 (白) 小哥你们可是赶脚的?
白脸狼 (白) 啊,不错,不错,是赶脚。
华忠 (白) 可往淮扬去?
白脸狼 (白) 淮扬?
黄傻狗 (白) 去的,去的。
华忠 (白) 我们讲讲价钱。
白脸狼 (白) 不用讲价,伺候你好,多给酒钱。
华忠 (白) 如此好说的。
白脸狼 (白) 牲口人吃都吃你。
华忠 (白) 那是自然。
白脸狼 (白) 过桥过河你给钱。
华忠 (白) 随我来。
白脸狼 (白) 到了没有?
华忠 (白) 到了。你们在此等候。
白脸狼 (白) 是了。好大一所房子。
华忠 (白) 有请公子。
(安骥上。)安骥 (白) 奶公,脚程可曾做妥?
华忠 (白) 现在门外。
安骥 (白) 叫他们进来搭行李。
华忠 (白) 是。哦,你进来搭行李。
黄傻狗、白脸狼 (同白) 搭行李也不是我们的事。
华忠 (白) 你怎么啦,多给酒钱。
黄傻狗、白脸狼 (同白) 多给酒钱就行啦。
白脸狼 (白) 好沉重的行李,八成有银子。
华忠 (白) 少说话。
白脸狼 (白) 装载好了,你请上牲口吧。
安骥 (白) 奶公,你我速速赶行。
(西皮摇板) 这一时上了阳关道,
华忠 (西皮摇板) 意忙心急赶路遥。
安骥 (西皮摇板) 眼望淮扬何日到,
华忠 (西皮摇板) 但愿老爷祸早消。
(众人同下。)【第四场】
(何玉凤上,趟马。)
何玉凤 (西皮散板) 纪贼害父遭毒手,
不报父仇怎罢休。
(白) 奴家何玉凤。爹爹何杞,在朝供职,自幼习就一身武艺,可恨那年羹尧为他儿多文,与我爹爹求亲。我父不允,那贼怀恨在心,暗害我父,囚禁天牢,一命身死。奴本当杀贼与我父报仇,奈因老母年迈,又无所靠,只得暂时忍耐,为此将玉字拆为十三,改名十三妹。保定我母亲,远逃他乡,多蒙恩师邓九公收留,将我母女,置在青云山上居住,倒也清静幽雅。不想我母亲染病在床,怎奈我手内空乏,又不好对师父言讲,无奈只得下山,一来演习武艺。二来若得机会,与父亲报仇。三来乘便寻些无义之财,也好与我母亲调治病症,就此马上加鞭。
(西皮摇板) 红颜薄命多魔障,
爹爹一死心惆怅。
(何玉凤下。)【第五场】
(安骥、华忠、白脸狼、黄傻狗同上。)
安骥 (西皮摇板) 加鞭催马阳关上,
华忠 (西皮摇板) 心急一时到淮扬。
安骥 (西皮摇板) 路旁花柳无心望,
华忠 (西皮摇板) 眼花又觉心内慌。
(华忠跌下。)白脸狼、
黄傻狗 (同白)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跌下)安骥 (白) 奶公可曾摔着。
华忠 (白) 心中难过。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公子。这个样咱们别走啦,我们扶着老爷子,前边有个长安店养息养息,明日再走吧。
安骥 (白) 你们好好的扶着,前边打店。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咱们扶着走。
(白脸狼、黄傻狗同扶华忠。)白脸狼、
黄傻狗 (同白) 店家快来。
(店家上。)店家 (白) 来了。几位是投宿的,请到上房坐。
(众人同进,同坐。)安骥 (白) 店家,你们这里可有行医之家?
店家 (白) 大夫有的。
安骥 (白) 烦你快去请来。
店家 (白) 我去请大夫。
(店家下。)白脸狼 (白) 伙计,你同公子扶着老爷子到炕上歇歇去,我去喂牲口去。
(众人同下。)【第六场】
(白脸狼上。)
白脸狼 (念) 穷人要发财,天上降下来。
(白) 我,白脸狼。自从京中驮了一老一少,要上淮扬。这位安公子,是个书呆子,什么也不懂。那老爷子,又刻薄,又难说话,偏偏昨日又生病啦,不能起身。公子着急,恨不能赶到才好。我看他行李沉重,必定银子不少。我把黄伙计叫出来商议商议,哄着公子赶路,把这老爷子留在店里养病,去到无人之处,将公子害死,这银子岂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么。然后我再得便,我把黄伙计也害了,这些银子岂不是我一人得了,可就发财了。我就是这主意。
黄伙计快来。
(黄傻狗上。)黄傻狗 (白) 叫我做什么?
白脸狼 (白) 你不是想发财么,有一笔财不知你会发不会发。
黄傻狗 (白) 哪有财发?
白脸狼 (白) 就是咱们驮来的一老一少。那老爷子是生病了,那公子什么也不懂,我看他行李沉重,比然银子不少。你我去跟公子说,住一天是一天的事情,又耽误赶路,说就把老爷子留在店内养病,咱们同着公子先走。那公子恨不得一时到淮扬,咱们两个就这么说,他准愿意。要是他同咱们走了,行到无人之处,将他害死了,咱们哄着牲口一跑,这行李银子,岂不是咱们哥俩的,这不是发财了么?
黄傻狗 (白) 这个主意真不错,我可是听你的话。
白脸狼 (白) 你顺着我竿儿爬,你还不会么。
黄傻狗 (白) 那个行。只要发财,你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脸狼 (白) 咱们去屋里瞧瞧看。正是:
(念) 为人不把良心丧,哪怕旁人丢亲娘。
(白脸狼、黄傻狗同下。)【第七场】
(安骥扶华忠同上。)
华忠 (西皮摇板) 心想及早到淮扬,
谁知中途病店房。
只恐老爷朝夕望,
不见我回怎主张。
倘若上司催银项,
我家老爷难承当。
思前想后心难放,
昏昏沉沉自思量。
安骥 (西皮摇板) 惦念爹爹心急望,
且对奶公作商量。
(白) 吓,奶公,你可好些了没有?
华忠 (白) 咳,又沉重了。
安骥 (白) 你这样病重,一时难以上路,只是我父事急,迟误日久,我父就要吃苦,这便如何是好?
(安骥哭。)华忠 (白) 我也正为此事为难。不然叫驴夫前来商议,保定公子先行,赶到淮扬,我在店内养病几日,然后我再赶去如何?
安骥 (白) 这也使得。
驴夫哪里?
(白脸狼、黄傻狗同上。)白脸狼、
黄傻狗 (同白) 来了。公子什么事情?
安骥 (白) 奶公唤你们。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老爷子可好点了?
华忠 (白) 好了。我有事与你二位商议。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有什么事?
华忠 (白) 我是一时难以上路,要拜托你二人,保公子到淮扬。
白脸狼 (白) 这样也好,我们就保着公子,同到淮扬。
黄傻狗 (白) 你那只管放心,我们准保人财两丢。
华忠 (白) 这是什么话。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人财两收。
华忠 (白) 我还不放心。
(华忠想。)华忠 (白) 有了。唤店家前来。
安骥 (白) 店家快来。
(店家上。)店家 (白) 来了。有何事吩咐?
华忠 (白) 借笺笔一用。
店家 (白) 纸笔在此。
华忠 (白) 待我修书一封。
(华忠写信。)华忠 (白) 店家,这有书信一封,烦你差人同我公子去到荏萍县二十八棵红柳村内,有一邓九公家中,面交褚一官,叫他差人保定公子,同到淮扬。
店家 (白) 我店内无有闲人陪同公子到荏萍县。我可去,我带着在那里要笔帐目,来回足够五十里,我破着贪点晚,赶回来就是罢。
华忠 (白) 好。公子将书信带好,路上须要小心,有人问你,不可实言,逢人只说三分话,不要多言,我说的话牢牢紧记。
安骥 (白) 奶公好好养病,我就此拜走了。
(西皮摇板) 奶公不要挂愁肠,
一人上路好凄凉。
(安骥、白脸狼、黄傻狗同下。)华忠 (西皮摇板) 但愿公子身无恙,
苍天保佑得安康。
(华忠下。)【第八场】
(何玉凤上。)
何玉凤 (西皮摇板) 来在阳关抬头望,
(内喊。)何玉凤 (西皮摇板) 那旁有人甚慌忙。
(白) 呀哎且住。看那边来了四人,尘土飞扬,来了一伙驴驼子,待我登高一望。
(何玉凤上桌。白脸狼、黄傻狗、店家、安骥同上。)安骥 (西皮摇板) 离却奶公荏萍上,
紧勒丝缰过山旁。
(白脸狼、黄傻狗、店家、安骥同下。)何玉凤 (白) 呀哎且住。见那驼子上骑定一个少年,带着银子不少,待我前去打抢。
(何玉凤三看。)何玉凤 (白) 呀哎且住。他虽带着许多的银两,无奈那位少年满面的愁容,心中必有为难之事,我如何正要打抢他。得啦,放他走就得啦。啊呀不好,倘若走到前面,再被旁人给他打抢啦,我这注银子,岂倒是白白的丢了吗。哎,有了。我不免跟至后面,看他是何等之人便了。
(何玉凤下。)【第九场】
(王兴发上。)
王兴发 (引子) 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大发达。
(念) 久住荏萍县,开了一座店。卖的是酒饭,一概不赊欠。
(白) 小老儿,姓王名兴发。在这荏萍县开了一座悦来店,买卖到也兴隆,不免到店外照应照应。
(白脸狼、黄傻狗、店家、安骥同上。)安骥 (西皮摇板) 街市丰富人烟广,
买卖铺户列两旁。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公子。到了荏萍县,天已不早,你该打尖了。只是悦来店干净宽阔,你就该在此店歇息吧。
安骥 (白) 好。一同进店。
王兴发 (白) 客官请到上房。
(众人同进。)店家 (白) 我把你们都送到这里,我要回去了。
安骥 (白) 有劳了。这有二两银子,全当酒资之敬。
店家 (白) 多谢公子,我去了。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给了多少?
店家 (白) 拿了二两。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他来着了。
安骥 (白) 吓,店家,你们这里,可有二十八棵红柳村么?
王兴发 (白) 离此二十里,有个红柳村。
安骥 (白) 我有书信一封,烦你差人送到那里,面交褚一官。
王兴发 (白) 我店内无人。
安骥 (白) 这便如何是好?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公子,他店内无人,我们哥俩闲着,我们给你送去,你瞧好不好。
安骥 (白) 好。回来多谢酒资。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不要紧,交给我了。
安骥 (白) 店家,将酒饭拿到后面用。
(众人同下。)【第十场】
(白脸狼、黄傻狗同上。)
白脸狼 (白) 伙计,我有了一封信——
(何玉凤暗上,暗听。)白脸狼 (白) 就要发财了。
黄傻狗 (白) 怎么有了这封信就要发财了?
白脸狼 (白) 他叫我把这封信送到红柳村,咱们别去,等一会儿,咱们就回说我们去过了,红柳村的人接了书信,欢喜不及啦,只是无人来接公子,拜托咱们保定公子送往红柳村。咱们诓了公子出了悦来店,到在前面有个岔道,往东南去就是红柳村,往西北就是黑风岗,把他诓到那里,将他推到山涧里,尸骨无存,行李银子,都是咱们的啦,岂不是要发财了吗?
黄傻狗 (白) 好。咱们就回去吧。
白脸狼 (白) 哎,等一等。这里离到红柳村二十里路,来回四十里路,咱们酒铺里闹吃一壶酒,多等一等。够了来回的时候,咱们再回去。正是:
(念)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白脸狼、黄傻狗同下。)何玉凤 (白) 哎呀,不好。方才听见两个驴夫之言,二人定计,要害那公子的性命。我不免前去瞧瞧,若是好人哪,将他救下,若是歹人,我就不管他的闲事。正是:
(念) 要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何玉凤下。)【第十一场】
(安骥上。)
安骥 (西皮摇板) 看看日落西山下,
不见驴夫转还家。
(白) 为何不回来?
(安骥剃头,修脚,装烟,看相上。何玉凤上。)何玉凤 (白) 来此已是。
店家,店家。
(王兴发上。)王兴发 (白) 啊,女英雄,可是投宿的?
何玉凤 (白) 不是的。
王兴发 (白) 敢是打尖的么?
何玉凤 (白) 也不是。
王兴发 (白) 不住店,不打尖,到此则甚?
何玉凤 (白) 我呀,这个马渴啦,你呀,给我饮饮马,给我沏壶茶,搬个凳儿息息腿,我歇一会儿就走哇。
王兴发 (白) 使得的。带了去饮。
(王兴发拉马下。何玉凤进,看安骥。)安骥 (白) 哎呀,且住。看这女子进得店来,上下打量于我,想必不是个好人,待我将房门关上。
(安骥关门,想。)安骥 (白) 啊呀,不好。她若是打进房来,如何是好?
(安骥急,想。)安骥 (白) 吓,有了。院中一块石,我进店的时候,不免将它搬进房来,将门顶上,料然无事了,就是这个主意。
(安骥开门,搬石,自倒。)安骥 (白) 哎呀,我搬它不动。
(安骥想。)安骥 (白) 有了。
啊,店家。
(王兴发上。)王兴发 (白) 来了,来了。干什么?
安骥 (白) 你将石头与我搬进房去。
王兴发 (白) 我也搬不动。
安骥 (白) 多唤人来。
王兴发 (白) 伙计们都来吓!
(众伙计同上。)众伙计 (同白) 何事?
安骥 (白) 将此石头与我搬进房去。
(众伙计同允。)众伙计 (同白) 我们搬不动啊。
何玉凤 (白) 哎,我说你们干什么啊?
众人 (同白) 搬石头。
何玉凤 (白) 你们搬不动,闪开了,待我搬给你们看看。
(何玉凤举石,安骥怕。)何玉凤 (白) 公子,要这块石头搁在哪儿啊?
(安骥怕。)安骥 (白) 搁……
何玉凤 (白) 搁在哪里?
安骥 (白) 搁在房内。
何玉凤 (白) 哦。
(何玉凤放。安骥看。)安骥 (白) 啊呀,她怎么倒进来了?
(安骥想。)安骥 (白) 哦,有了。
吓小娘子,这里有一点薄敬,请小娘子笑纳。
何玉凤 (白) 这你是赏给我的。
安骥 (白) 不敢,送与小娘子。
何玉凤 (白) 我当是怎么个人啦,可闹了半天啊,是个没有出过远门儿的呆子啊。我说店家哎。
众伙计 (同白) 呐。
何玉凤 (白) 叫你们搬石头搬不动,分两个钱儿分得动分不动啊?
众伙计 (同白) 分得动。
何玉凤 (白) 好。赏给你们分去吧。
众伙计 (同白) 好。多谢你啦。
(众伙计同允,同下。何玉凤坐,安骥看。)安骥 (白) 啊呀,她怎么倒坐下了?
(安骥看,想。)安骥 (白) 哎呀,女大王饶命啊。
(安骥磕头。)何玉凤 (白) 呸,呸,呸。谁是女大王?
安骥 (白) 身带刀弓,岂不是位女大王?
何玉凤 (白) 啊,你问这个啊。
安骥 (白) 哎。
何玉凤 (白) 这是为我走路哇防身用的。
安骥 (白) 防身用的?
何玉凤 (白) 哎,防身用的。
安骥 (白) 呵,是为防身用的。如此说来,是位女英雄了。
何玉凤 (白) 你不会说话,你且起来。嘿,这还像句人话。你啊,给我起来。
安骥 (白) 哦,起来。
何玉凤 (白) 我来问你,刚才我一进店的时候,你看见我啦,吓得赶紧进屋里去了,把门关上了,你是什么意思呀?
安骥 (白) 这个……恐男女不便。
何玉凤 (白) 恐男女不便哪,我看你的性命,就死在眼前,还说什么男女不便么。
(安骥跪,磕头。)安骥 (白) 女英雄饶了我的性命,饶我性命。
何玉凤 (白) 呸,谁要你的性命?
安骥 (白) 你说我死在眼前吗?
何玉凤 (白) 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曾要你的命啦,有人要你的命。你呀,给我快站起来。
安骥 (白) 哦,站起来。
何玉凤 (白) 我说公子。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我来问你,你是哪儿的人啊,打哪儿来,往哪儿去,说给我听听。
安骥 (白) 这个……
哎呀,且住。我临行之时,奶公言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我打京都到此,有千里的路程,只说三分话,咳,只是三百里。
女英雄,我打从三百里而来。
何玉凤 (白) 哦,三百里而来。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你是哪儿的人啊。
安骥 (白) 我是保定府人氏。
何玉凤 (白) 哦,保定府人。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你要往哪儿去哪。
安骥 (白) 要往河南做幕。
何玉凤 (白) 哦,保定府人,要往河南去做幕去。
安骥 (白) 正是。
何玉凤 (白) 姓什么?
安骥 (白) 哎呀,他怎么问我姓来了。想我这个安字,是个宝盖头一个女字。我说姓女,没有这个姓呀。唉,姓盖。
女英雄,我姓盖。
何玉凤 (白) 你姓盖,不是锅盖。我问你,你那行囊里头,带了多少银子?
安骥 (白) 这个……哎呀,他怎么问起银子来了。我带来是三千两银子,只说三分话,待我算来,一三如三,二三如六,三三见九。有了,我就说带来九百两银子。
何玉凤 (白) 啊,你那行囊里头来,只带着九百两银子。
安骥 (白) 是。
何玉凤 (白) 啊呀,你这个人哪,可不对啦。
安骥 (白) 怎么。
何玉凤 (白) 你想想,我与你,是萍水相逢。刚才你也说过,咱们两个人哪,又是男女有别。今儿个我即刻来问你这些个话哪,想必我心里头有我的事情,你就该据实相告啊,才是你的道理不是。怎么,问了半天哪,跟我一味的支支吾吾离离奇奇的,你把我当作什么样儿看待啦。
(安骥跪。)安骥 (白) 女英雄救命。
(安骥磕头。)何玉凤 (白) 你不用害怕,将真情对我一一讲明,我好搭救与你。
安骥 (白) 是。女英雄容禀。
(西皮摇板) 未开言不由人珠泪难忍,
何玉凤 (白) 你起来,坐下讲。
安骥 (白) 是。告坐。
(西皮摇板) 尊一声女英雄细听详情:
我家北京城,安是我姓,
我的父讳学海淮扬县令。
我安骥为候考未随父任,
父为官不贪财远近知名。
得罪了总漕镇心中怀恨,
参了我的父公项侵吞。
他罚银子抵罪名六千两整,
将房产变买了三千银两。
我奶公前途身染重病,
我单身赴淮扬去救天伦。
这是我始终事实俱告禀,
女英雄看念我是难中之人。
何玉凤 (白) 原来是位贵公子,失敬了。
安骥 (白) 不敢,不敢。
何玉凤 (白) 如此说来,你父是清官被害,你又是个孝子救父,只是你一上路,恐其有失。就是平安到了淮扬,你的银两又不足用,你是怎样搭救你父呢?
安骥 (白) 我也在此为难。
(何玉凤想。)何玉凤 (白) 也罢,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保你去到淮扬,一路平安无事,我保你银子足用搭救你父,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骥 (白) 哎呀,如此说来,你不是女英雄了。
何玉凤 (白) 我是什么。
安骥 (白) 女菩萨请上,待我拜谢。
何玉凤 (白) 不用拜谢。
安骥 (西皮摇板) 我这里拜谢你心怀恻隐,
救我父无罪名感谢大恩。
何玉凤 (白) 公子千万在此等我回来,不可自去,我且告辞了。
(西皮摇板) 千万的在此间将我候等,
且不可强自去恐有祸临。
(何玉凤下。)安骥 (白)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王兴发暗上。)王兴发 (白) 这就糟了。
安骥 (白) 吓,怎么又糟了?
王兴发 (白) 我看她是个江洋大盗,必是要劫抢于你。
安骥 (白) 呀哎。
(白脸狼、黄傻狗同上。)白脸狼、
黄傻狗 (同白) 这时候成了,咱们回店去。
(白脸狼、黄傻狗同进。)白脸狼、
黄傻狗 (同白) 公子爷。
安骥 (白) 他那里可差人前来接我?
白脸狼 (白) 那人不得工夫,托我们保公子去。
安骥 (白) 如此快走。
白脸狼、黄傻狗 (同白) 拉牲口快走。
(白脸狼、黄傻狗、安骥同下。何玉凤上。)何玉凤 (白) 店家,店家。
(王兴发上。)王兴发 (白) 那公子可在店内等我?
王兴发 (白) 他走了。
何玉凤 (白) 怎么他、他、他、他、他走了?
王兴发 (白) 他走了。
何玉凤 (白) 是一个人走了,还是驴夫同去的?
王兴发 (白) 驴夫同他去的。
何玉凤 (白) 知道了。
(王兴发下。)何玉凤 (白) 且住。谁知那公子被驴夫诓去,只恐公子性命难保。也罢,待我赶上前去,看那驴夫是怎样动手便了。
(何玉凤急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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