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花灯》
主要角色薛刚：净
薛丁山：老生
樊梨花：旦
程咬金：丑
薛德水：丑
情节
薛丁山平西回朝，因三子薛刚性情暴烈，命随次子薛猛同镇阳河，不使入都。樊梨花思子，遂于薛丁山寿期召回。程咬金受九锡，薛刚往贺，闻奸相张天佑强占民女，大怒，因与程咬金孙程飞虎等寻打张天佑。张天佑为报仇，密约张天佐，为群雄撞见，亦被痛殴。唐王闻奏，欲斩薛刚，经程咬金谏阻，始赦。元宵节，薛刚酒醉，大闹花灯，打死皇太子。幸得卧龙山纪鸾英相助，得出都城，并与纪鸾英婚配。薛氏全家被斩，葬铁丘坟。薛刚闻讯痛极，前往祭扫，聚兵卧龙山。
根据《京剧汇编》第五十集：刘文魁藏本整理
录入：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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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剧本：纯文本格式【第一场】
（〖大吹打〗。四文堂、旗牌引薛猛同上。〖点绛唇〗。）
薛猛 （念） 边关掌雄兵，百战定太平。威震胡儿胆，四海尽扬名。
（白） 本帅，薛猛。奉主之命镇守阳河。父母俱在京城伴驾，只有三弟薛刚随我在任。不久乃是我父两辽王寿诞之期。备下礼物，专等京报到来。
左右，伺候了！
旗牌 （白） 啊！
（薛德水上。）薛德水 （念） 离了京城地，来到阳河关。
（白） 门上哪位在？
旗牌 （白） 做什么的？
薛德水 （白） 我乃王府院公薛德水。奉了王爷、夫人之命，前来下书，要见你家元帅。
旗牌 （白） 原来王爷所差。请稍待。
（旗牌进门。）旗牌 （白） 启禀元帅：王爷差人前来下书。
薛猛 （白） 唤他进来！
旗牌 （白） 是。
（旗牌出门。）旗牌 （白） 唤你进去。
（薛德水进门。）薛德水 （白） 参见大公子！
薛猛 （白） 免礼。薛德水，父王差你前来何事？
薛德水 （白） 只因不久就是王爷寿诞之期。一品夫人思念三公子，特命小人前来传书，请三公子进京。
薛猛 （白） 父王寿诞，我已备下礼物。既要三公子前去，待我与夫人商议。
有请夫人出堂！
旗牌 （白） 有请夫人出堂！
（丫鬟引马氏同上。）马氏 （念） 忽听老爷唤，莫非京报来？
（白） 参见老爷！
薛猛 （白） 夫人少礼。请坐！
马氏 （白） 有坐。
薛德水 （白） 参见夫人！
马氏 （白） 免礼。
薛德水到此，莫非为了王爷寿诞之事？
薛猛 （白） 正为此事。母亲命他前来，要三弟回去。为此特与夫人商议。
马氏 （白） 既是婆母有谕前来，就该让他前去。
薛猛 （白） 只是三弟生性鲁莽，好酒贪杯。京城之地，非比别处。怕他招灾惹祸，因此踌躇不定。
马氏 （白） 这倒不妨。叫他戒酒也就是了。
薛猛 （白） 夫人言之有理。
如此，有请三公子！
旗牌 （白） 有请三公子！
薛刚 （内白） 来也！
（薛刚上。）薛刚 （念） 生来爱管不平事，惯打天下坏心人。
（白） 参见大哥、大嫂！
薛猛、马氏 （同白） 三弟少礼。一旁请坐。
薛刚 （白） 谢坐！
薛德水 （白） 参见三公子！
薛刚 （白） 罢了。
大哥唤出小弟，不知有何吩咐？
薛猛 （白） 只因父王寿期将到，母亲命薛德水前来下书，要贤弟进京。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薛刚 （白） 大哥，小弟闻得京城乃是繁华热闹的所在，久已有心前去一游。如今既是父王寿期，小弟正好前去。待小弟即日启程。
马氏 （白） 且慢！
薛刚 （白） 嫂嫂为何拦阻？
马氏 （白） 想你此番进京，乃是与父王拜寿。况且奉有婆母之命，焉有不让你去之理。只是还要好好商议。何必如此心急呢？
薛刚 （白） 去就去了，还有什么商议？你们妇道人家，真是唠里唠叨！
薛猛 （白） 话不是这样讲。只因京城所在，非同他处可比。如今武后执政。张天佐、张天佑两个奸相专权，横行不法。你乃耿直之人。怕你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惹出祸来，故而放心不下。
薛刚 （白） 大哥，你言道武后执政，张天佐、张天佑专权。此乃朝廷之事。俺就是要管，也管他不着。你何必多虑？
马氏 （白） 非是你兄长多虑。只因你乃烈性之人，爱抱打不平，又好酒贪杯。若是惹出祸来，哪个承当？
薛刚 （白） 惹出祸来有俺承当，你们怕的什么？
薛猛 （白） 贤弟见义勇为，自然是英雄本色。不过也要小心谨慎。当管则管，不当管就要少管。
（薛刚不耐烦。）薛刚 （白） 好了好了！你们太唠叨了。俺告辞了！
薛猛 （白） 且慢！此番进京，必须依为兄一件。
薛刚 （白） 哪一件？
薛猛 （白） 必须戒酒！
薛刚 （白） 什么？
薛猛 （白） 戒酒！
薛刚 （白） 戒酒？
薛猛 （白） 正是。
薛刚 （白） 哎呀大哥呀！俺爱抱打不平，乃是本性使然，与吃酒有什么相干？千件万件，小弟都可依从，就是这戒酒，难以依从。
薛猛 （白） 有道是：“贪杯误事。”你若能戒酒，我才放心。你若不戒酒，我就不让你前去。
薛刚 （白） 如此说来，非戒不可？
薛猛 （白） 非戒不可！
薛刚 （白） 少吃一些吧，不要戒了。
薛猛 （白） 一定要戒！
薛刚 （白） 要戒？
薛猛 （白） 要戒！
薛刚 （白） 呀！
（唱） 他那里一定要叫俺戒酒，
不由得俺薛刚苦在心头。
要叫我不吃酒怎能忍受，
（白） 戒酒，戒酒！哎，俺就戒了吧！
（唱） 此一番进京去酒不入喉。
（白） 大哥，俺就依你戒酒！
薛猛 （白） 丈夫一言，
薛刚 （白） 驷马难追！
薛猛 （白） 这便才是。贤弟此去，兄有一言，你且听了：
（唱） 京城中非比这边关村镇，
万不可冒犯那王公大臣。
若见了不平事还要耐性，
此一番到京城万事小心。
（薛猛为薛刚挂戒酒牌。）薛刚 （唱） 尊声兄嫂把心放，
小弟心中有主张。
即刻收拾京城往，
薛刚偏要斗豪强。
（薛德水引薛刚同下。）薛猛 （唱） 三弟此去心难放，
马氏 （唱） 但愿无事保安康。
（众人同下。）【第二场】
（〖长锤〗。四文堂抬礼品同上，张天佐、张天佑同上。）
张天佐 （唱） 弟兄二人威势盛，
张天佑 （唱） 左丞右相谁不尊！
张天佐 （白） 贤弟！
张天佑 （白） 兄长！
张天佐 （白） 今日两辽王薛丁山寿诞之日，你我弟兄奉圣上之命前去拜寿。我想那薛丁山出身微贱，也竟然封王封侯。今日又命我弟兄前去与他拜寿，好叫我心中不服！
张天佑 （白） 那薛丁山还则罢了。最可恨的是樊梨花，见了你我弟兄，大模大样，不把我二人放在眼内。实实地令人可恼！
张天佐 （白） 今日若非圣命差遣，就是请我，我也不去。
张天佑 （白） 这叫做“事不由己”。我们不妨在酒席筵前见机行事，羞辱他夫妻几句，也好消消心头怨气。
张天佐 （白） 此言甚是有理。今日他夫妻二人定要取一个吉利，我们就给他一个晦气。
张天佑 （白） 就是这个主意。
带路！
张天佐 （唱） 众家丁带路薛府往，
张天佑 （唱） 看看倒是哪个强！
（众人同下。）【第三场】
（幕启：薛丁山寿堂。〖乐调声〗中，四侍童、四侍女、家院同上，分立两边。薛丁山、樊梨花同上，同坐中座。薛勇、薛强同上，同参拜，分两边侍立。四侍童、四侍女、家院同拜寿。）
四文官、
四武官 （内同白） 百官到！
家院 （白） 启王爷：百官到。
薛丁山 （白） 有请！
家院 （白） 有请！
（〖吹打〗。四文官、四武官同上，同参拜，分坐两边。）薛丁山 （白） 列位大人，今日贱辰，多劳枉驾，甚是不当。
四文官、四武官 （同白） 王爷千秋，理当拜贺。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请来入席。
（〖牌子〗。众人同入座。）张天佐、
张天佑 （内同白） 圣旨下！
家院 （白） 启王爷：圣旨下！
薛丁山 （白） 香案接旨！
家院 （白） 香案接旨！
（〖吹打〗。四文堂、张天佐、张天佑同上。）张天佐 （白） 圣旨下。跪！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万岁！
（薛丁山、樊梨花同跪。）张天佐 （白） 听宣读。诏曰：“今乃两辽王薛丁山寿诞之日。特命丞相张天佐、张天佑代朕前来拜贺。即仰朕意。钦此！”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万万岁！
（薛丁山、樊梨花同起。）张天佐 （白） 搭了上来！
（〖牌子〗。四文堂同呈礼物。）张天佐 （白） 薛王爷，这是圣上所赐的礼物。请王爷过目。
张天佑 （白） 这是我弟兄的一份薄礼。
薛丁山 （白） 这就不敢！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莫非嫌薄了？
薛丁山 （白） 搭了下去。
（四文堂搭礼物同下。）薛丁山 （白） 二位丞相请来上坐。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这就不敢！我等一旁相陪。
薛丁山 （白） 二位丞相乃是圣命所差，哪有不上坐之理！
张天佐 （白） 只怕使不得吧？
张天佑 （白） 既然薛王爷吩咐下来，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我弟兄有僭了！
（张天佐、张天佑正要上坐，樊梨花作式亮相。）樊梨花 （白） 哼！
（张天佐、张天佑见状立即退下。）张天佐 （白） 我等还是下陪。
樊梨花 （白） 您哪上坐吧！
张天佑 （白） 下陪。
樊梨花 （白） 还是请上坐吧！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不敢不敢！还是王爷、夫人请来上坐。
樊梨花 （白） 既然两位丞相吩咐，我们也“恭敬不如从命”啦。
（樊梨花拉薛丁山坐。薛丁山坐中座，四文官、四武官同坐上场，张天佐、张天佑同坐下场。张天佐、张天佑同恨恨地坐在一旁。薛丁山不安，樊梨花假装未见。）薛丁山 （白） 二位丞相驾临，我夫妻敬酒一杯。
张天佐 （白） 不敢不敢！
（张天佐举杯欲饮。）樊梨花 （白） 哼！
（张天佑暗拉张天佐示意。）张天佑 （白） 且慢！我弟兄是为与王爷拜寿而来，理当先敬王爷、夫人才是！
张天佐 （白） 是呀。我弟兄先敬王爷、夫人一杯。
薛丁山 （白） 这就不敢。
樊梨花 （白） 既然如此，我夫妻就受领啦。
列位大人同饮！
四文官、四武官 （同白） 请！
（张天佐、张天佑同狠狠地。）张天佐、
张天佑 （同白） 请！
（〖牌子〗。薛丁山、樊梨花、四文官、四武官、张天佐、张天佑同饮酒。）薛丁山 （笑） 哈哈哈……
（唱） 今日里多蒙你众位光降，
四文官、四武官 （同唱） 与王爷庆寿辰理所应当。
樊梨花 （唱） 请众位饮一杯葡萄佳酿，
四文官、四武官 （同唱） 祝贺你贤夫妻福寿绵长。
（薛德水上。）薛德水 （白） 三公子到！
樊梨花 （白） 我儿他来啦！
（樊梨花喜。薛刚上。）薛刚 （唱） 一进家门心欢畅，
挂灯结彩喜洋洋。
将身忙把寿堂上，
薛勇 （白） 三弟！
薛强 （白） 三哥！
薛刚 （白） 二哥！四弟！
（笑） 哈哈哈……
（唱） 见了爹娘问安康。
（白） 参见父王、母亲！
薛丁山 （白） 罢了。
薛刚 （白） 今日父王寿诞之日。孩儿来迟，爹娘恕罪。待儿大礼参拜！
樊梨花 （白） 孩子，你一路多受风霜之苦，就不用拜啦。
薛刚 （白） 哪有不拜之理！
（薛刚拜。）薛丁山 （白） 见过众位大人。
薛刚 （白） 参见众位大人！
（薛刚拜。）四文官、
四武官 （同白） 我等还礼。
（四文官、四武官同欠身还礼。）薛丁山 （白） 见过两位丞相。
薛刚 （白） 母亲。
樊梨花 （白） 孩子，什么事呀？
（樊梨花下位。）薛刚 （白） 父王叫孩儿参见两位丞相。但不知是哪两位丞相？
樊梨花 （白） 你问这个呀！孩子，咱们朝中除了他们弟兄俩，还有谁哪？你在边关，纵然不识其人，也该早闻其名啊！今儿个也让你认识认识。喏！你来看，坐在那边儿大模大样、旁若无人的就是他弟兄二人。
薛刚 （白） 敢莫就是张天佐、张天佑？
樊梨花 （白） 可不是他们吗！
薛刚 （白） 孩儿闻得他弟兄二人秽乱宫廷，把持朝纲，上欺天子，下压臣僚，胡作非为，乃是两个大大的奸臣。孩儿岂能与他二人见礼！
樊梨花 （白） 孩子，你的话是不错。可是，今儿个咱们是主人，可不能失礼，省得旁人说咱们的不是呀。去见个礼儿吧！
薛刚 （白） 好，今日看在母亲的分上，赏他个全脸。
（薛刚向张天佐、张天佑。）薛刚 （白） 二位丞相，薛刚有礼了！
（薛刚趋前见礼，张天佐、张天佑通端坐不动。）张天佐、
张天佑 （同白） 罢了！
薛刚 （白） 啊！
（薛刚见状大怒。）薛丁山 （白） 奴才！
樊梨花 （白） 孩子！
（樊梨花摇手示意。）樊梨花 （白） 下面陪坐。
薛刚 （白） 哼！
（薛刚愤怒就座。）张天佐 （白） 薛王爷！
薛丁山 （白） 丞相！
张天佐 （白） 闻得你有一子名唤薛刚，人称“通城虎”。敢么就是他？
薛丁山 （白） 不错，正是此子。
张天佑 （白） 哦，就是他！听说他狠勇好斗，欺官犯上，专门招惹是非。可是有的？
薛丁山 （白） 这个……
张天佐 （白） 想你身居王位，岂可纵子为非作歹，冒犯国法？应当严加管教才是！
薛刚 （白） 住口！哪个为非作歹？你与我说个明白！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啊！
（张天佐、张天佑同怒。）薛丁山 （白） 我儿不可无礼！
樊梨花 （白） 孩子慢着！我想二位丞相既然这么说，不会没有来由。待我来问个明白。
（樊梨花向张天佐、张天佑。）樊梨花 （白） 我说二位丞相，方才你们说薛刚“狠勇好斗”，“为非作歹”，不知是传言，还是亲眼所见哪？
张天佐 （白） 我等虽未亲眼得见，但是屡得州郡边报，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樊梨花 （白） 这么一说，是真的啦。唉！真是的。自己的孩子做了坏事，还不知道，反要旁人操心。做父母的真有点儿讨愧！今儿个我倒要问一个明白。
我说孩子，为娘今儿个倒要问问你，你“狠勇好斗”，你斗的是什么人？你“为非作歹”，到底做了一些什么坏事？你敢当着二位丞相、文武百官与你父王和为娘我的面，说个明白吗？
薛刚 （白） 孩儿一不愧心，二不枉法，有什么不敢讲？
樊梨花 （白） 那你就说吧！
（樊梨花归座。）薛刚 （白） 你们听了！俺薛刚“狠勇好斗”，斗的是那些依仗势力、横行霸道、欺压良民的赃官恶霸，救的是受人欺凌、哭告无门的良民百姓。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堂堂正正？什么叫做“为非作歹”？只有那些勾结内官、扰乱朝廷、上欺天子、下压臣僚之人，才真正是祸国害民之贼！
张天佐 （白） 你说哪个“勾结内官，扰乱朝纲”？
张天佑 （白） 哪个“上欺天子，下压臣僚”？
薛刚 （白） 嘿嘿！哪一个这样为非作歹，他自己心里明白！
张天佐 （白） 哼！
张天佑 （白） 岂有此理！
樊梨花 （白） 我说二位丞相，我想薛刚所说之人，我朝之中倒不是没有。不过，总不见得是您二位大丞相吧？话又说回来啦。方才二位丞相说那薛刚“狠勇好斗”，“为非作歹”。如今听他说，虽然“狠勇好斗”，却斗的是坏人。你们说他“为非作歹”，在我看来，却是英雄所为。
我说孩子，你真不愧是将门后代，为娘我的好儿子！
薛刚 （笑） 哈哈哈……
樊梨花 （唱） 谁说是我的儿“为非作歹”，
除残暴救良善英雄所为。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樊梨花，你欺人忒甚了！
张天佐 （唱） 他母子说的话大为不敬，
张天佑 （唱） 竟敢在酒筵前狂言欺人。
薛丁山 （白） 二位丞相息怒。丁山这厢赔礼了。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哪个要你赔礼？岂有此理！
（张天佐、张天佑通拂袖下。）薛丁山 （白） 呀！
（唱） 一见二人出府院，
倒叫丁山把心担。
樊梨花 （白） 王爷！
（唱） 王爷休要心胆颤，
他二人本来理不端。
四文官、四武官 （同白） 我等告辞了。
四武官 （同唱） 辞别王爷回府转，
四文官 （同唱） 免得招灾受牵连。
薛丁山 （白） 恕不远送了！
（四文官、四武官同下。）薛丁山 （白） 唗！大胆的奴才！想他二人乃是当朝丞相。你竟敢这样无礼，还在此得意洋洋！
左右，看家法伺候！
樊梨花 （白） 慢着！你请家法要打谁呀？
薛丁山 （白） 打薛刚这个奴才，还打哪个？
樊梨花 （白） 我不让你打！
薛丁山 （白） 你、你、你……
樊梨花 （白） 有道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儿个不过是说了他们几句，也叫他们知道知道天地间还有正气，也好杀杀他们的威风。今天也是他们出言无状，自取其辱，不能怪咱们孩子。你凭什么要打他呀？
薛丁山 （白） 夫人你不帮我管教，反而这样纵容于他。有朝一日闹出大祸，哪个担待？
樊梨花 （白） 闯出祸来有我母子担待，碍不着你什么事儿。
薛丁山 （白） 我今日定要管教于他！
樊梨花 （白） 你得了吧！
我说孩子，别理他。
薛丁山 （白） 咳！
（薛丁山下。）樊梨花 （白） 孩子，往日你很好喝酒。今儿个你爹寿诞之期，为什么滴酒不饮哪？
薛刚 （白） 母亲有所不知。孩儿在阳河临行之时，大哥、大嫂怕我惹祸，赐我“戒酒牌”挂在胸前，因此孩儿不敢饮酒。
樊梨花 （白） 倒也说得是。可是，今天是你父寿诞之期，少喝一点儿又有什么要紧？
薛刚 （白） 这“戒酒牌”呢？
樊梨花 （白） 我给你摘下来。
薛刚 （白） 好！我陪母亲到后面痛饮几杯。
（笑） 哈哈哈……
（樊梨花、薛刚同下。）【第四场】
（〖纽丝〗。杨氏上。）
杨氏 （唱） 千里投亲不得相见，
困守店房度日如年。
（白） 奴家，杨氏。随夫薛义到京投亲不遇，困守店房。欠下了店中的房饭钱，无力偿还。我夫连日出外打探，并无音信。今日出去，尚未回来。只怕又无指望的了。咳！这才是来得归不得，进退两难也！
（唱） 都只为家贫穷才把亲访，
不料想到今日流落他乡。
薛义 （内白） 走哇！
（薛义上。）薛义 （唱） 夫妻们困店房缺衣少饭，
这心中好一似滚油熬煎。
我这里含悲泪忙把店转，
又只见我的妻愁锁眉尖。
杨氏 （白） 你回来了？
薛义 （白） 回来了。
杨氏 （白） 可有音信？
薛义 （白） 并无音信。
杨氏 （白） 咳！想你我来到京城，投亲未遇，已然一月有馀。这样下去，莫说是房饭钱难以偿还，只怕你我夫妻也要困死在他乡了啊！
（杨氏泣。）薛义 （白） 娘子不必啼哭。你这一哭，我的心越发乱了。
杨氏 （哭） 喂呀！
（店小二上。）店小二 （念） 开店开店，与人方便。方便不方便，还看有钱没钱。
（白） 我，店小二。前些日子，店里来了一对夫妻。住在店中，说是投亲未遇。欠下了我多少日子的房饭钱。每天去要，总说没有。今儿个得再去问问。
我说客官在屋里吗？
薛义 （白） 是何人叫门？
杨氏 （白） 想必是店小二，又来讨取房饭钱来了。
薛义 （白） 这便如何是好？
（店小二推门而入。）店小二 （白） 您在屋里哪。好极啦！
薛义 （白） 原来是小二哥。有什么事呀？
店小二 （白） 我说客官，你们夫妻俩吃饭、住店这么多天啦，一个钱也不给。今天问你要，你说明天。明天你推后天。到底儿几时才有哪？
薛义 （白） 我们一共欠了多少银子？
店小二 （白） 一共十五两。
薛义 （白） 哎呀，十五两！小二哥，非是我欠钱不付。怎奈带来的盘费，俱已用尽。但等访得亲戚的下落，自然偿还与你。
店小二 （白） 这话你可说过多少遍啦。你们可得趁早想主意呀！
杨氏 （白） 小二哥，你与我们想个主意吧！
店小二 （白） 这个……唉！我倒想起一个主意来。可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
薛义、杨氏 （同白） 你有什么主意？请讲！
店小二 （白） 如今右丞相张天佑广招家奴。我看你们亲又投不着，回又回不去，倒不如去往张府卖身投靠。一来得些身价银子，可以还债。二来也有个安身之处，免得流落无归。你们看怎么样？
薛义 （白） 卖身投靠？啊小二哥，闻得那张天佑乃是一个奸臣，我们岂能到他门下为奴啊！
店小二 （白） 话是不错。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有道是：“事急从权。”你就马虎一点儿吧！
薛义 （白） 娘子，你看如何？
杨氏 （白） 妾身不明世道，但凭官人做主。
薛义 （白） 咳，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待我卖身相府，将身价银子还你的房饭钱。多馀下的银子，也好打发娘子回去苦度光阴。
杨氏 （白） 你我夫妻岂忍分离！倒不如将为妻一同卖入相府！
薛义 （白） 咳，我去为奴，已是万不得已。娘子岂可再去？
小二哥，但不知那张天佑丞相府在哪里？
店小二 （白） 那倒不远。前边儿一拐弯儿，一个高大的门楼儿就是。
薛义 （白） 好！娘子，我去去就来。
杨氏 （白） 为妻与你一同前去，才得放心。
薛义 （白） 也好，我们就去吧。
（唱） 穷途落魄难自主，
杨氏 （唱） 事出无奈为人奴。
（薛义、杨氏、店小二同下。）【第五场】
（总管上。）
总管 （念） 府中奴才我为大，宰相家臣七品官。
（白） 我，右相府总管便是。只因我家相爷广收家奴，命我办理此事。我就私下定了一个规矩：谁要被相爷看中录用，不管他身价银子多少，一律收取佣钱一两。计算起来，这笔外快不小。今天一定还有人来，我不免在这儿等着。
（家奴甲、家奴乙引薛义、杨氏、四民众上）家奴甲、
家奴乙 （同白） 随我来！你们在此等候。
启禀总管：又有一批老百姓卖身来啦。请总管过目。
总管 （白） 叫他们走过来。
家奴甲 （白） 你们走过来。
（总管指民众甲。）总管 （白） 你的年纪太大啦，没有用啦。带下去。
（家奴乙带民众甲同下。总管指杨氏。）总管 （白） 这个女娘儿也是来卖身的吗？
薛义 （白） 不是的。她乃小人的妻子，与我一同来的。
总管 （白） 噢！那你就在外面候着吧。
（杨氏下。）总管 （白） 我跟你们说：我这儿有个规矩。你们要是答应，我就带你们去见相爷，请他收用。要是不愿意，就请便。
薛义 （白） 什么规矩？
总管 （白） 这个规矩，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你们要是被相爷收用，每人要给我一两银子的佣钱。
薛义 （白） 这个……
总管 （白） 不愿意呀？
薛义、三民众 （同白） 好好好，我们愿意。
总管 （白） 愿意就好办。你们往下站，待我请出丞相。
有请相爷！
（张天佑上。）张天佑 （念） 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白） 何事？
总管 （白） 又有一批老百姓前来卖身。请相爷过目。
张天佑 （白） 带了上来！
总管 （白） 是。
你们往上站。小心点儿！
薛义、三民众 （同白） 叩见丞相。
张天佑 （白） 起过一旁。你叫什么名字？
民众乙 （白） 小人名叫王四。
张天佑 （白） 王四值银二十两。
总管 （白） 你愿意吗？
民众乙 （白） 小人愿意。
总管 （白） 下面领钱。
民众乙 （白） 是。
（民众乙下。）张天佑 （白） 你叫什么名字？
民众丙 （白） 小人叫李三。
张天佑 （白） 你不如王四，值银十五两。
总管 （白） 你愿意不愿意？
民众丙 （白） 请相爷高抬贵手，加一点儿吧！
张天佑 （白） 不能再加。
民众丙 （白） 小人愿卖就是。
总管 （白） 你也领钱去。
民众丙 （白） 是。
咳！
（民众丙下。）张天佑 （白） 你叫什么名字？
民众丁 （白） 小人名叫张禄。
张天佑 （白） 张禄值十七两银子。
总管 （白） 愿卖吗？
民众丁 （白） 愿卖，愿卖。
总管 （白） 下去领钱。
民众丁 （白） 是。
（民众丁下。）张天佑 （白） 你叫什么名字？
薛义 （白） 小人名唤薛义。
张天佑 （白） 薛义，看你十分瘦弱，形容枯槁，只值十两银子。
薛义 （白） 哎呀丞相啊！小人乃是异乡之人。夫妻二人，来京投亲不遇。万般无奈，才来卖身。这十两银子，还债都不够啊！
张天佑 （白） 还债是你的事，与老夫什么相干？
薛义 （白） 求丞相再加一些吧！
张天佑 （白） 卖就卖，不卖就走！要加，分文无有！
薛义 （白） 咳！这便如何是好？
总管 （白） 相爷，小人有话回禀。
张天佑 （白） 你有何话讲？
（总管与张天佑附耳。张天佑喜。）张天佑 （白） 嗯……好！
薛义，我来问你：方才你言道夫妻二人同来投亲。若是真情，老夫念你可怜，就加你几两银子。
薛义 （白） 小人岂敢骗丞相？
张天佑 （白） 你那妻子现在哪里？
薛义 （白） 现在府外。
张天佑 （白） 叫进门来，老夫一见，才能相信。
总管 （白） 我去，我去。
（总管下，带杨氏同上。）薛义 （白） 相爷，就是她。
（张天佑看杨氏。）张天佑 （白） 薛义，她就是你的妻子么？
薛义 （白） 正是。
张天佑 （白） 好，我看在她的分上，加你十两银子。一共二十两。
薛义 （白） 咳，二十两就二十两。请相爷付与小人，待小人回去还了房饭钱再来。
张天佑 （白） 带他下去！
总管 （白） 是。
薛义 （白） 娘子，随我走吧！
张天佑 （白） 她要留在府里，你一人回去。
薛义 （白） 却是为何？
张天佑 （白） 你将银子拿走，若不回来，到哪里找你？将她留下作为抵押，等你转来，再放她回去。
（薛义无奈。）薛义 （白） 既然如此，娘子你就暂且在此相候。我去去就来。
杨氏 （白） 你要速去速回！
薛义 （白） 知道了。
咳！
（薛义下。）张天佑 （白） 来，转至书房。
（〖水底鱼〗。张天佑、总管、杨氏同走小圆场。）张天佑 （白） 叫那杨氏进来相见。
总管 （白） 是。
（总管出门。）总管 （白） 小娘子，我家相爷有话跟你说，请你书房相见。
杨氏 （白） 有话就在这里讲，书房我是不去的。
总管 （白） 这儿说话不方便。
杨氏 （白） 我丈夫就要回来。有什么言语，与我丈夫说吧！
总管 （白） 看你这忸忸怩怩、推三推四的劲儿。快进去吧。
杨氏 （白） 我……
（杨氏恐惧状。）总管 （白） 进去，快进去！
（〖五击头〗。总管推杨氏进。）总管 （白） 相爷，把她带进来啦。
张天佑 （白） 你且退下。
总管 （白） 是。
（总管下。）张天佑 （白） 这一女子过来讲话。
杨氏 （白） 我就在这里站立的好。
（张天佑起身拉杨氏。）张天佑 （白） 站近一些，又待何妨啊！
（笑） 哈哈哈……
杨氏 （白） 相爷，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
张天佑 （白） 小娘子，我看你长得十分美貌，何必跟你那穷鬼丈夫受苦？倒不如在我府中充当一名婢女，每日陪伴老夫取乐。你看好是不好？
杨氏 （白） 相爷，这、这、这如何使得？我家丈夫就要回来。我、我、我要走了。
张天佑 （白） 哼！既然来了，你就休想出去！
（张天佑逼近杨氏，杨氏急。）杨氏 （白） 相爷你……要怎么样？
张天佑 （白） 我要——
杨氏 （白） 相爷万万使不得！
张天佑 （白） 我岂能由你！
（杨氏叫。）杨氏 （白） 救人哪！
（薛义冲上，总管、众家奴同上，同挡。）薛义 （白） 快快还我的妻子！快快还我的妻子！
杨氏 （白） 官人快来呀！
薛义 （白） 哦，我来了。
（薛义冲进书房，杨氏扑向薛义。）杨氏 （白） 喂呀，官人哪！
（唱） 一见官人泪满面，
（杨氏哭。）薛义 （唱） 这样情状为哪般？
（白） 娘子你怎么样了？
杨氏 （白） 他！
（杨氏指张天佑。）薛义 （白） 啊！
张天佑 （白） 薛义，你来得正好。你妻子竟敢到我的书房偷取财物。你快将方才的身价银两退还，我就不究你罪。如若不然，定要送官究办！
杨氏 （白） 啊？你、你、你……
张天佑 （白） 嗯！
薛义 （白） 相爷，我的妻子不是这样人哪！
张天佑 （白） 唗！难道老夫堂堂丞相，还冤枉她不成？
薛义 （白） 哎呀！
（唱） 他那里霎时变了脸，
分明是一派无赖言。
怒气不息把理辩，
（白） 咳！
（唱） 忍气吞声把话言。
（白） 相爷，只是这二十两身价银子，我已还了债了。叫小人哪里退得出来呀？
张天佑 （白） 退不出来也要退！
来呀，将这女子押在府内，将薛义打了出去。限他三日之内，拿银两来赎。如若不然，将他二人送官问罪！
总管 （白） 是。
（张天佑下。）总管 （白） 你给我滚出去吧！
（总管推薛义出。）杨氏 （白） 官人！官人！
（总管、众家奴押杨氏同下。）薛义 （白） 娘子！娘子！
哎呀，且住！不想这老贼起下不良之念，将我妻子扣押府内。这便如何是好？天哪！天！我夫妻好命苦啊！
（唱） 可恨那张天佑心术不正，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白） 咳！娘子呀！
（薛义下。）【第六场】
薛刚 （内白） 马来！
（薛德水引薛刚同上。）薛刚 （唱） 家中奉了爹娘命，
（白） 俺，通城虎薛刚。今乃鲁王程老千岁荣封九锡大庆之日。奉了父母之命，前往贺喜。就此马上加鞭！
（唱） 九锡宫中贺老程。
（薛刚、薛德水同下。）【第七场】
（薛义持哀单上。）
薛义 （唱） 张天佑他好比禽兽一样，
欺压我贫穷人全无天良。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观望，
顾不得抛脸面哀求街坊。
（薛义跪。众行人同上。）薛义 （白） 众位街坊们哪！小人薛义，夫妻二人来到京中。投亲未遇，欠下右丞相纹银二十两。若是今日不还，就要将我夫妻送官问罪。望求众位街坊、过路君子，念小人流落他乡，帮助一二，成全我夫妻吧！
（薛义哭。薛义铺哀单，众行人同看介，数行人摇头同下，数行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长锤〗。薛德水引薛刚同上。）薛刚 （唱） 催马来在大街上，
众人挡路为哪桩？
（白） 前面何人挡道？
薛德水 （白） 待小的上前问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
薛义 （白） 苦啊！
（薛德水取哀单看。）薛德水 （白） 原来是这么回事。
公子您看。
（薛刚看哀单。）薛刚 （白） 原来是欠下张天佑的银子。我想此人既能借得那老贼的银子，定与那老贼沾亲带故，也不是好人！休要管他的闲事，趱路要紧！
（唱） 催马加鞭把路闯，
（薛德水将哀单还薛义，薛刚欲下。）薛义 （白） 咳！
（薛刚闻声止步。）薛义 （白） 不想这京城之中，并无一个仗义之人！
薛刚 （白） 啊！
（唱） 一言打动某心肠。
（白） 听此人言说：“这京城之中，并无一个仗义之人！”这是何意？俺倒要问他一问。
薛德水，唤他上前答话。
薛德水 （白） 是。我家三公子有话问你。
薛义 （白） 哪个三公子？
薛德水 （白） 就是两辽王的三公子，通城虎薛刚。
薛义 （白） 哦，是是是。
小人叩见公子！
薛刚 （白） 罢了。方才你言道：“这京城之中，并无一个仗义之人！”为何口出此言？
薛义 （白） 小人欠张天佑丞相纹银二十两，无力偿还。在大街之上哀告了三日，并无一人肯来相助。小人情急，说出这句话儿。公子休怪。
薛刚 （白） 想你既能借得张天佑的银子，定然与他非亲即故。就有仗义之人，哪个愿管你的闲事？
薛德水 （白） 对啦。我告诉你说吧！你在这儿哀告三天没人管，并不是京城里没有仗义的人。一来是张天佑的事，谁也不敢多问。二来你既然借得到他的银子，和张天佑不是亲戚，定是朋友，大家也就不愿多管啦。
薛义 （白） 哎呀，如此说来，小人的冤枉是难以申诉的了。
薛刚 （白） 听你之言，你还有什么冤枉不成？
薛义 （白） 是啊！
薛刚 （白） 我且问你，你与那张天佑可沾亲带故？
薛义 （白） 素不相认。
薛刚 （白） 既然素不相认，又怎能借他的银两？
薛义 （白） 本来不曾问他借呀。
薛刚 （白） 方才说是向他借的，如今又说不是向他借的，分明是一刁民。
薛义 （白） 咳！公子，这其中有个缘故，小人不……敢言讲。
薛刚 （白） 你若果有冤枉，仅管讲来，自有俺薛刚与你做主。
薛义 （白） 此话当真？
薛德水 （白） 嘿！我家三公子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京城之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要真受了谁的欺负，说出来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薛义 （白） 果然如此，小人得救了！
薛刚 （白） 不要唠唠叨叨，快快地讲来！
薛义 （白） 咳，公子容禀！
（西皮流水板） 都只为家贫难活命，
夫妻投亲到京城。
终日打听无音信，
困守在店房一月零。
行囊资斧俱已用尽，
万万般无奈去卖身。
二十两银本非借，
乃是小人的卖身银。
薛刚 （白） 既是你的卖身银子，为何又要你偿还？
薛义 （白） 公子啊！
（西皮散板） 张天佑他的心不正，
强逼我妻做兽行。
我妻万死不肯允，
他恼羞成怒就变了心。
薛刚 （白） 你将银子还他也就是了。
薛义 （白） 咳！
（唱） 二十两银子才到手，
全数还了房饭金。
薛刚 （白） 你的妻子现在哪里？
薛义 （唱） 她今被押在相府，
等候银两去赎身。
薛刚 （白） 若无银两呢？
薛义 （唱） 若无银两就把罪问，
只怕夫妻两离分。
薛刚 （白） 好恼！
（唱） 听罢言来怒千丈，
老贼做事太猖狂。
俺这里前去把理讲，
薛德水 （白） 三公子，今天是鲁王爷九锡大庆的日子。别误了大事呀！
薛刚 （白） 呀！
（唱） 暂忍怒气在胸膛。
（白） 今天便宜了那老贼。
薛德水，我看此人十分可怜。你与他二十两纹银，领他去到相府，就说他乃是俺的通家兄弟。那张天佑放了他的妻子便罢。如若不然，叫他知道俺薛刚的厉害！
薛义，你只管随他前去领回你的妻子。
薛义 （白） 多谢三公子！
（薛刚下。）薛德水 （白） 今天你遇着我家公子，真是你的造化。快跟我走吧！
薛义 （白） 走啊！
（唱） 只道是山穷水又尽，
不想绝处又逢生。
（薛义、薛德水同下。）【第八场】
（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同上，同趟马。）
罗章 （白） 罗章。
秦海 （白） 秦海。
尉迟高岭 （白）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白） 尉迟青山。
罗章 （白） 众位兄弟，鲁王九锡大庆，一同前往！
秦海、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请！
（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同下。）【第九场】
（〖吹打〗。四太监持銮驾、仪仗引大太监同上，过场，同下。）
【第十场】
（二宫娥、二小太监、程铁牛扶程咬金同上。）
程咬金 （引子） 开国元勋，今日里，位极人臣。
（念） 弟兄起义在瓦岗，灭隋除暴兴大唐。多少英雄成往事，如今不觉两鬓霜。
（白） 老夫，程咬金。兴唐灭隋，功在皇朝。官封鲁王，位极人臣。今蒙圣上荣加九锡。满朝文武，唯我尊贵。
儿呀，你的老子可称得起尊荣富贵了吧！
程铁牛 （白） 父王三朝元老，谁人不敬！
程咬金 （白） 好一个“三朝元老，谁人不敬”！
（笑） 哈哈哈……
（白） 为父的福气不小啊！
程铁牛 （白） 爹爹，三朝元老，福寿双全，哪个比得？
程咬金 （白） 好一个“福寿双全”！
（笑） 哈哈哈……
（白） 哎哟！哎哟！
（程铁牛为程咬金捶背。程飞虎上。）程飞虎 （念） 銮驾到府前，报知老爷爷。
（白） 参见爷爷！銮驾到。
程咬金 （白） 什么？
程飞虎 （白） 銮驾到府。
程咬金 （白） 銮驾到啦！快快相迎。
（〖吹打〗。四太监持銮驾、仪仗引大太监同上。）大太监 （白） 老千岁！
程咬金 （白） 公公！
大太监、程咬金 （同笑） 哈哈哈……
大太监 （白） 奉了万岁旨意，赐老千岁銮驾、仪仗一副。老千岁的福气可真不小哇！
程咬金 （白） 谢主隆恩！收了銮驾。公公请到后面款待。
大太监 （白） 叨扰啦！
（四太监、大太监同下。）程铁牛、
程飞虎 （同白） （爹爹）（爷爷）在上，待（孩儿）（孙儿）参拜。但愿（爹爹）（爷爷）禄上加禄，寿上加寿。
程咬金 （白） 你们也官上加官，爵上加爵。
（笑） 哈哈哈……
四文官、四武官 （内同白） 百官到！
程铁牛 （白） 有请！
（四文官、四武官同上。）四文官、
四武官 （同白） 贺喜老千岁！荣加九锡，我等参拜！
（四文官、四武官同参拜。）程咬金 （白） 多谢列位大人！后堂留宴。
四文官、四武官 （同白） 叨扰了。
（四文官、四武官同下。家院上。）家院 （白） 启禀老千岁：众家小爵主到。
程咬金 （白） 莫非是薛刚他们来啦？
程飞虎 （白） 一定是他们来了。待孙儿相迎。
（〖五击头〗。薛刚、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同上。）薛刚、
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程大哥！
程飞虎 （白） 众位贤弟！
程飞虎、薛刚、
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笑） 哈哈哈……
薛刚、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老千岁，我等大礼参拜。
程咬金 （笑） 哈哈哈……
（白） 孙儿，你在此处陪伴他们。
我儿搀扶为父去至后堂，相陪百官饮酒。
程铁牛 （白） 是！
（程铁牛扶程咬金同下。）程飞虎 （白） 众位贤弟，爷爷不在此地，我等正好饮他一个痛快！
薛刚 （白） 正好痛饮。
程飞虎 （白） 摆酒来。
家院 （白） 是。
（家院摆酒。）程飞虎 （唱） 众贤弟到府来休嫌怠慢，
今日里必须要尽兴而欢。
（白） 请！
薛刚、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请！
（薛刚满一大杯。）薛刚 （白） 干！
程飞虎、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干！
薛刚 （白） 咳！
程飞虎 （白） 啊，薛刚贤弟为何心中不悦哪？
薛刚 （白） 我只恨那张天佐、张天佑两个奸贼！
程飞虎、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恨他何来？
薛刚 （白） 你们哪里知道，前次我父王做寿，他在酒席筵前竟然说我许多不是。幸我母说得那两个老贼哑口无言，含怒而去。不想今日我在大街之上，遇见一人哀哭道旁。原来是受那张天佑的欺压，要害他夫妻二人。你想，这样误国害民之贼，岂不可恨？
程飞虎 （白） 贤弟，既然遇见此事，就该管一管。
薛刚 （白） 哪有不管之理？我本当亲自前去与那老贼理论，又怕误了此处之事，故而命家院薛德水陪他同去相府。他若放了薛义夫妻便罢。如若不然，定不与他甘休！
程飞虎、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谅他不敢不放。请！
薛刚 （白） 请！
（薛德水上。）薛德水 （念） 相府事，出意外，忙报公子做安排、做安排。
（白） 公子，气死我啦！
薛刚 （白） 为何如此？
薛德水 （白） 小人奉了公子之命，把那薛义带到张府。见了张天佑，把公子的话跟他说了，给他纹银二十两，请他释放杨氏。他不但不放，反而把薛义也扣下啦。言语之间还说了公子许多不是。
薛刚 （白） 他说些什么？
薛德水 （白） 小人不敢说。
薛刚 （白） 难道他还敢骂我不成？
薛德水 （白） 可不就是骂您来着！他说公子依仗势力，包庇刁民。又说他张家的事，用不着旁人多管。并且说薛家不过是一个“火头军”出身，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耀武扬威！三公子，这不但是骂了公子您，就是连老爷也骂在里头啦。
薛刚 （白） 他竟敢这样无礼？
薛德水 （白） 嘿嘿，他不但骂了咱们薛家，而且他把所有的开国功臣全骂得一个钱儿不值。
程飞虎、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怎么，他竟然骂了众功臣？
薛德水 （白） 那还有客气！
程飞虎 （白） 难道说他也敢骂我爷爷不成？
薛德水 （白） 哼，他不敢骂？还没少骂哪！他说功臣之中就数他饭桶，现在也居然封王位、加九锡，什么东西！
（程飞虎怒，推杯起。）程飞虎 （白） 好恼！
（唱） 听罢言来心头恼，
辱骂功臣为哪条？
老贼胆子果不小，
倒叫我今日恨难消。
（白） 张天佑啊张天佑！我爷爷大喜之日，你不前来拜贺还则罢了。竟敢口出狂言，辱骂功臣，是何道理？待我禀知我家爷爷，与他辩理。
薛刚 （白） 且慢！若是禀告老千岁，定然是慢慢吞吞的。俺薛刚怎能忍耐得这口恶气？依俺之见，不如闯进相府，打他一个欺官犯上之罪。
程飞虎 （白） 好！这就走。
罗章 （白） 且慢！想丞相府第，岂是随便可以进去的？我们一定要想个法儿，叫他躲不掉，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程飞虎 （白） 有什么法儿？
罗章 （白） 有啊！我们就说：奉了鲁王老千岁之命，请他赴宴，他就不能不见。只要见到那老贼，就不怕他逃上天去。
薛刚 （白） 好主意。我们就走。
罗章 （白） 慢着！我还有话说。
薛刚 （白） 你好唠叨！
罗章 （白） 不是啊，什么事都要商议好了再做啊！
薛刚 （白） 你就快讲。
罗章 （白） 我来问你们，我们去打是怎样的打法呢？
薛刚 （白） 打就打啦，还有什么打法？
罗章 （白） 怎么无有？打人有两种打法：一种叫“明打”，一种叫“暗打”。我们是“明打”，还是“暗打”？
程飞虎、薛刚、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什么叫“明打”？什么叫“暗打”？
罗章 （白） “明打”，就是有一个人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抓住，问他一句打他一拳。这就叫做“明打”。
程飞虎、薛刚、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什么叫“暗打”？
罗章 （白） “暗打”，就是有几个人在旁边假做劝架，暗中打他的冷拳。这就叫“暗打”。
薛刚 （白） 俺薛刚向来明人不做暗事。我要“明打”。
程飞虎 （白） 我来“暗打”。
罗章、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我们左右策应。
薛刚、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就是这个主意。我们走！
程飞虎 （白） 不要声张。我们偷偷溜出府去便了。
（唱） 大家悄悄出府门，
薛刚 （唱） 薛刚今日要打奸臣。
（众人同下。）【第十一场】
（幕启：张天佑中坐，四家奴同执鞭侍立，薛义被架起。）
张天佑 （白） 大胆薛义！你以为与两辽王是通家之好，老夫就怕了你不成？你可知道，那薛家正是老夫的对头。今日正好拿你出一口怨气，看那薛丁山敢把老夫怎么样！
来呀，与我重重地打！
四家奴 （同白） 啊！
（四家奴同打。）薛义 （白） 哎呀丞相啊！想我薛义乃是一个乡民。多蒙薛公子认做通家，救我夫妻。小人岂敢依仗他人之势？老大人休要错怪。放了我夫妻二人，感恩匪浅！
张天佑 （白） 唗！你口口声声说那薛刚救你，分明是说老夫我害你。这样的刁民，哪里容得，与我打！
杨氏 （白） 且慢！老大人！我想此事皆由我身上而起，要杀要剐，皆由我一人承当。请老大人饶了我的丈夫吧！
张天佑 （白） 哼！你要我饶他却也不难。只要你依从老夫，老夫就饶了他。
杨氏 （白） 这个……
薛义 （白） 娘子，这万万使不得！
杨氏 （白） 喂呀！
（杨氏哭。）张天佑 （白） 若不依从，休怪老夫无情了！
杨氏 （白） 哎呀官人哪！事到如今，你的性命要紧。你、你、你不要以为妻为念了！
薛义 （白） 娘子，我们纵然一死，也不可玷污了清白。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的！
张天佑 （白） 唠唠叨叨，哪里容得！与我打！
四家奴 （同白） 啊！
（四家奴同打薛义。总管急上。）总管 （白） 启禀相爷：大事不好！
张天佑 （白） 何事惊慌？
总管 （白） 今有鲁王府派了他的孙子程飞虎前来，说是要请相爷过府饮宴。小人说相爷不在府中，他们不信，竟然闯进府来。小人拦阻不住，特来禀知相爷。我看他们来势凶猛。相爷快做准备才是。
张天佑 （白） 除了那程飞虎，还有何人？
总管 （白） 多着哪！秦府的、罗府的、尉迟王府的，这一帮大虫都来啦。还有那薛刚他也来啦。
张天佑 （白） 什么，薛刚他也来了？快快把这两个刁民带到后堂，不要让他们看见。待老夫躲他一躲。
总管 （白） 是。
快带走！快带走！
薛刚 （内白） 张天佑！
（薛刚上。）薛刚 （白） 你往哪里走？
（程飞虎、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同上。四家奴同带薛义欲下。〖四击头〗。薛刚亮相。张天佑自知逃不脱。）张天佑 （白） 哦，原来是众位小爵主。老夫失迎了。
薛刚 （白） 张天佑，你做的好事！
张天佑 （白） 老夫不曾做什么事啊！
薛刚 （白） 既无亏心之事，我等前来，为何不见？
张天佑 （白） 这个……
程飞虎 （白） 什么这个那个！我来问你：今儿个乃是我爷爷九锡大庆之日。你不去庆贺还则罢了。为何口出不逊，辱骂功臣，是什么道理？
张天佑 （白） 鲁王九锡大庆，老夫正要前去庆贺。若说辱骂功臣，并无此事。
薛德水 （白） 你明明骂来着，还想赖吗？
张天佑 （白） 你这奴才，竟敢无事生非。
薛刚 （白） 就算你无有此事，为何强占民妻，私刑拷打？
张天佑 （白） 哪有此事？
薛刚 （白） 他们是什么人？
张天佑 （白） 这、这、这……他二人乃是刁民，老夫正要送官究办。众位不要错怪了。
薛刚 （白） 什么，倒说俺错怪了你？如今人证俱在，还想狡赖！俺薛刚今日要打你一个欺压良善、误国殃民之罪！
张天佑 （白） 啊，你敢打我这当朝丞相？
薛刚 （白） 俺就敢！
张天佑 （白） 我谅你不敢！
（张天佑示意总管，总管下。）薛刚 （白） 俺就敢！
（西皮小导板） 大喝一声如雷震，
（西皮快板） 骂声老贼不是人！
你不该欺压好百姓，
你不该辱骂众功臣。
误国殃民谁不恨？
知法犯法罪非轻。
俺这里将老贼痛打一顿，
（薛刚打张天佑。总管引四家将同上，见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同急退下。）程飞虎 （白） 别打，别打。有话好讲，有话好讲。
（程飞虎暗打张天佑。）薛刚 （唱） 今日里打奸贼大快我心。
张天佑 （白） 哎哟！打坏了，打坏了！
薛刚 （白） 张天佑，俺打得你有理无理？
张天佑 （白） 打得有理，打得有理。
薛刚 （白） 打得你可服？
张天佑 （白） 服了，服了！
薛刚 （白） 既然服了，俺就饶了你。
罗章 （白） 慢着！不能就这样饶了。
薛刚 （白） 还要怎样？
罗章 （白） 要他写下一张伏辩书，我们有把柄在手就不怕他了。
薛刚 （白） 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飞虎 （白） 好主意。就叫他写。
薛刚 （白） 好，叫他写。
张天佑，既然打得你有理，你就与我写下一张伏辩书，承认你的过错，俺便饶你。如若不然，俺还是要打！
张天佑 （白） 老夫认错也就是了。这个伏辩书不要写了！
薛刚 （白） 你不写！俺就打你！
张天佑 （白） 不要打。我写，我写！
薛刚 （白） 如此，你快快与我写来！
（张天佑写伏辩书，薛义、杨氏同见礼。）张天佑 （白） 写好了。
薛刚 （白） 今日饶了你。下次若再胡作非为，俺就要你的狗命！走！
（薛刚领薛义、杨氏、程飞虎、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薛德水同下。）总管 （白） 相爷！他们走啦。
张天佑 （白） 走了。哎呀！打坏了，打坏了！
总管 （白） 相爷！那薛刚竟敢这么无法无天，打起相爷来啦。这不是要造反吗？
张天佑 （白） 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你快快去请左丞相前来，商量一个主意，以报此仇。
总管 （白） 相爷！小人去是不要紧，恐怕夜深回来的时候要犯禁哪！
张天佑 （白） 呃！旁人犯夜有罪，左丞相犯夜怕的什么？快去！快去！咳！
（张天佑下。）总管 （白） 对呀，左丞相犯夜怕的什么？咳，连我也闹糊涂啦。
（总管下。）【第十二场】
（程飞虎、薛刚、罗章、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薛德水、薛义、杨氏同上。）
薛刚 （白） 薛德水，你将薛义带到府中，与他纹银百两，明日一早就打发他夫妻回乡去吧！
薛义 （白） 多谢公子搭救，没齿难忘。
薛刚 （白） 不必相谢，快快去吧！
薛义 （白） 是。
娘子，我们走吧！
（薛德水领薛义、杨氏同下。）薛刚 （白） 众位兄长，今日打得可好？
程飞虎、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打得好。
薛刚 （白） 打得痛快不痛快？
程飞虎、罗章、
秦海、
尉迟高岭、
尉迟青山 （同白） 打得痛快。
薛刚 （笑） 哈哈哈……
（白） 这才消我心头之恨。众位兄长，各自回府去吧！
（秦海、尉迟高岭、尉迟青山同下。）罗章 （白） 今天我们把那张天佑痛打一顿，那贼岂能善罢甘休？恐怕他有什么诡计，不可不防。
薛刚 （白） 纵有诡计，俺岂惧他！
罗章 （白） 我们不妨派一人暗地窥探，有什么动静，也好做个准备。
薛刚 （白） 好！如此哪位前去？
程飞虎 （白） 我去。
薛刚 （白） 有劳程大哥。我们在前面等候，有什么动静速来告知。
程飞虎 （白） 知道啦！
（薛刚、罗章同下。）程飞虎 （白） 看他们走远。我不免躲在暗处窥探动静便了。
（家奴甲持灯引总管同上，家奴甲跌，程飞虎暗暗跟。）总管 （白） 你怎么啦？留点儿神哪。
家奴甲 （白） 我心里害怕，腿软。
总管 （白） 甭怕。我想薛刚这一群浑小子，早就回家啦。这个时候还能在大街上待着吗？前面快到左相府啦，咱们紧走两步儿吧！
家奴甲 （白） 那薛刚可真浑到家啦！天不怕，地不怕，竟敢打起丞相来啦！咳，自从盘古开天地，我就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总管 （白） 就为这个，相爷才请左丞相连夜过府商量办法哪。
家奴甲 （白） 对！该治治他。这还了得！
总管 （白） 别说啦，快走吧！
（家奴甲、总管同下。）程飞虎 （白） 好哇！果然不出罗贤弟所料。方才听他二人说话，分明是派人去请张天佐来商量诡计。我赶快报与薛刚和众家兄弟知道。
（程飞虎下。）【第十三场】
（程飞虎、薛刚、罗章同上，碰面。）
薛刚 （白） 怎么样了？
程飞虎 （白） 二位贤弟，那张天佑派人去到左相府，请张天佐连夜过府，要商量对付我们的计策。
罗章 （白） 果不出我所料。
薛刚 （白） 那张天佐前往右相府，定要从此处路过。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也打他一顿。
程飞虎 （白） 好！我们就打他一顿。
罗章 （白） 好是好，但是也要打得有理。
薛刚 （白） 哦，要打得有理。什么理？你快些讲来！
罗章 （白） 当今皇上有旨：夜深不准人行。哪个犯禁，便是有罪。如今那张天佐身为丞相，深夜出行，这就叫做“知法犯法”，我们就打他一个“犯夜”之罪。
程飞虎 （白） 不好，不好。
罗章 （白） 怎么不好？
程飞虎 （白） 我们要是说他“犯夜”，他一定说我们也是“犯夜”，岂不是打不成了吗？
薛刚 （白） 着哇，这个理儿不好。
罗章 （白） 我有个主意。今天乃是鲁王老千岁大喜之日，我们就说奉了鲁王之命，凡是去到鲁王府饮宴之人，“犯夜”不禁。那张天佐又不曾与鲁王贺喜。这样一来，我们“犯夜”无罪，他犯夜有罪，就好打了。
薛刚 （白） 但是，鲁王老千岁并未下此令啊。
罗章 （白） 这本来就是假的。若是打出祸来，好叫他老人家来抵挡啊。
薛刚 （白） 这个……程大哥，你看可使得？
程飞虎 （白） 使得，使得。我爷爷要是不肯出来，包在我的身上。
薛刚 （白）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处等候。待那老贼前来，就打他一个“犯夜”之罪。
程飞虎 （白） 对！打了右相，再打左相。反正打出事来有我爷爷承当。今天我们就打他一个痛快。
薛刚 （白） 远远望见灯火，想是那老贼到来。你我埋伏了！
（程飞虎、薛刚、罗章同下。总管、四家将、二家奴引张天佐同上。）张天佐 （唱） 适才家院来禀报，
大胆的薛刚敢犯律条。
家院与爷前引道，
（程飞虎、薛刚、罗章同上，同挡住张天佐去路。）薛刚 （唱） 犯禁夜行你为哪条？
（白） 呔！什么人大胆犯夜？
总管 （白） 什么人大胆，敢挡住左丞相的去路？
薛刚 （白） 俺薛刚在此！
总管 （白） 哎哟！怎么又碰上他啦？
启禀相爷：薛……薛刚挡道。
张天佐 （白） 啊！又是薛刚！好，待我与他讲话。
（张天佐落轿。）张天佐 （白） 薛刚为何挡道？
薛刚 （白） 张天佐，你身为丞相，可知国法？
张天佐 （白） 身为丞相，哪有不知国法之理？
薛刚 （白） 既知国法，为何知法犯法？
张天佐 （白） 老夫犯了什么法？
薛刚 （白） 犯禁夜行，岂非犯法？
张天佐 （白） 这！
（笑） 哈哈哈……
（白） 你说老夫犯禁夜行就犯法。老夫倒要问问你们，这般夜深，在外行走，难道不是犯法么？
程飞虎 （白） 住口！今天是我爷爷鲁王九锡大庆。我爷爷有令，今晚百官凡是到王府饮宴的“犯夜”不禁，你既不曾去王府与我爷爷庆贺，无故夜行，就是犯法。
张天佐 （白） 原来是小王爷。想夜禁之律乃是圣上所颁，岂是鲁王所能开得的？分明是虚言搪塞。老夫岂能受尔等之骗！
薛刚 （白） 这且不讲。我要问你，这般深夜往哪里去？
张天佐 （白） 老夫之事，尔等岂能过问？
程飞虎 （白） 你若不是深夜犯禁，我们自然不问。你既是犯了夜禁，我们就要问上一问。
张天佐 （白） 好，既要问，就对你言讲：老夫乃是奉了圣上旨意入宫面圣。
程飞虎 （白） 既然入宫，为何不向那边儿走，怎么背道而行哪？
张天佐 （白） 这……黑夜之间家丁们不辨路径，走错了路。
家丁们，改道而行。
（薛刚、罗章、程飞虎同挡路。）薛刚 （白） 且慢！说什么入宫面圣。分明是知道俺薛刚打了你的兄弟，去往右相府商议诡计。你说是也不是？
张天佐 （白） 薛刚，你既然知晓，老夫就与你实说了吧：你闯入相府，殴辱大臣，就该问斩。如今老夫念你是功臣之后，年幼无知。你若愿随老夫同去相府叩头赔礼，老夫就宽而不究。你若执迷不悟，祸到临头，悔之晚矣。
薛刚 （白） 住口！那张天佑强霸民女，陷害良民，就有该斩之罪。我与他赔的什么礼？你身为左相，又是他的兄长，就该叫他悔改前非才是。怎么反而不分皁白，要去与他商议诡计，与俺寻仇？俺若怕他，就不打他。打了也就不怕。俺今日还要——
张天佐 （白） 你要怎么样？
薛刚 （白） 俺要为国执法，打你一个犯夜之罪。
张天佐 （白） 大胆！
（唱） 孺子说话真胆大，
冒犯大臣理太差。
人来与我快绑下，
薛刚 （白） 谁敢动手！
（唱） 你竟敢虎口来拔牙。
二位哥弟与我打，
（薛刚欲打四家将，四家将同跑下。张天佐欲逃，被薛刚抓住。）薛刚 （唱） 你扪心自问差也不差！
（薛刚打张天佑。）程飞虎 （白） 别打，别打。看在我的面上别打啦！
（程飞虎暗打张天佐。）张天佐 （白） 打不得了！打不得了！
薛刚 （白） 打得你可服？
张天佐 （白） 服了，服了。
薛刚 （白） 打得你有理无理？
张天佐 （白） 有理，有理！你饶了我吧！
薛刚 （白） 二位哥弟可能饶他？
程飞虎 （白） 看在我的分上，饶了他吧！
薛刚 （白） 既然如此，今日就饶了你。下次若不改过，遇见俺薛刚，叫你一命难逃！
（唱） 今日里打奸臣真真痛快，
程飞虎、罗章 （同唱） 不由我小豪杰喜笑开怀。
薛刚、程飞虎、
罗章 （同笑） 哈哈哈……
（薛刚、程飞虎、罗章同下。）【第十四场】
（〖乱锤〗。总管、四家将同狼狈跑上。）
总管 （白） 快找相爷！
张天佐 （白） 打坏了！打坏了！你们这些饭桶，真是无用的东西。
总管 （白） 相爷还能走吗？
张天佐 （白） 我的轿子呢？
总管 （白） 打烂了。
张天佐 （白） 快扶了我走。
总管 （白） 相爷，是回府，还是到右相府去？
张天佐 （白） 自然是去到右相府。岂能就此善罢甘休！走，走！
（总管、四家将扶张天佐同走走圆场。张天佑上，迎。）张天佑 （白） 兄长，你为何这等模样？
张天佐 （白） 被那薛刚打坏了。
张天佑 （白） 怎么，你也被他打了？但不知伤在哪里？
张天佐 （白） 伤了左腿，打肿了左目。兄弟，你伤在哪里？
张天佑 （白） 小弟伤了腰部，打肿了鼻子。
张天佐 （白） 这才叫做一对——
张天佑 （白） 难兄难弟。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咳！
张天佑 （白） 兄长，我弟兄二人捱了他一顿打，难道说就罢了不成？
张天佐 （白） 岂能善罢甘休！明日上朝奏上一本，把这许多小奴才统统告下，问他们一个死罪，也好消我心头之恨。
张天佑 （白） 将他们统统告了只怕不可。
张天佐 （白） 怎么不可？
张天佑 （白） 想程飞虎、罗章、秦海他们都是皇亲国戚，告不动的。况且出头打我弟兄二人的，乃是薛刚那个奴才。倒不如单告那薛刚一人。
张天佐 （白） 既然如此，清晨上朝单告薛刚。
张天佑 （白） 后堂歇息。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咳！
（众人同下。）【第十五场】
（〖纽丝〗。薛刚上，薛德水上，迎。）
薛刚 （唱） 一夜打了二奸相，
心中痛快喜洋洋。
薛德水 （白） 公子回来啦？
薛刚 （白） 父王、母亲可曾回府？
薛德水 （白） 早已回府。方才还问公子来着。
薛刚 （白） 你可曾说了真情实话？
薛德水 （白） 那哪儿敢哪！
（〖二三锣〗。薛丁山暗上。）薛刚 （白） 这便才是。我与你讲：方才我们在大街之上，又把那张天佐打了一顿。
薛德水 （白） 怎么，公子又把那个老贼揍了一顿？打得好，打得好！怎么打的？说给我听听，让小的也高兴高兴。
薛刚 （白） 这！
（薛刚两望。）薛刚 （白） 你不可告知王爷、夫人。
薛德水 （白） 那怎么能说哪？夫人知道不要紧。要是让王爷知道，那还了得吗！
薛刚 （白） 如此你听我讲！我们在右相府打了张天佑。不想那老贼派人去至左相府，请张天佐过府商议，要加害我们。
薛德水 （白） 那怎么办哪？
薛刚 （白） 我们就埋伏在大街之上，等那张天佐到来，就打了他一个“犯夜”之罪。只打得那老贼趴在地上，哀告求饶，这才将他放了。你看打得可痛快？
薛德水 （白） 真痛快！我要是在旁边也得揍他几下。
薛刚 （白） 可惜你不在呀，哈哈哈……
薛丁山 （白） 奴才大胆！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
薛刚 （白） 孩儿不曾做什么事呀。
（家丁暗上。）薛丁山 （白） 你方才之言，为父俱已听得明白，还想狡赖？你可知他二人乃是当朝丞相，武后的宠臣！如今被你们辱打一场，他二人岂能甘休？定然上朝奏本。国家法律，殴打大臣就该问斩。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还在此狂言乱语。你是怎生得了！
（唱） 奴才做事欠思量，
不该任性逞豪强。
今日你把大祸闯，
只怕难有好下场。
人来与爷忙上绑，
（白） 奴才，非是为父无有父子之情。只怪你闯下这样大祸，叫为父也救你不得。如今随我上殿见君。你若有什么言语，到金殿去讲。
薛刚 （白） 上金殿我也不怕。
薛丁山 （白） 既然不怕，随为父的走。
薛德水 （白） 夫人出堂。
薛丁山 （白） 哎呀，她又来了！
（樊梨花急上。）樊梨花 （唱） 来了梨花女红妆。
迈步且把厅堂上，
为何捆绑小薛刚？
（薛德水与薛刚神气。萨德水下。）樊梨花 （白） 我说王爷，我那孩子他犯了什么大罪，你把他绑上，要往哪儿去呀？
薛丁山 （白） 夫人哪里知道。他打了张天佑，又打了张天佐。闯下这样大祸，那两个老贼岂能善罢甘休？定然上殿奏本。故而我要绑他上殿，请圣上发落。
（樊梨花惊。）樊梨花 （白） 噢，原来是把他弟兄给打啦！王爷您可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打他们哪？
薛丁山 （白） 殴打大臣，其罪匪浅。还有什么问的？
樊梨花 （白） 王爷，这就是您的不是啦！
薛丁山 （白） 怎么倒是我的不是了？
樊梨花 （白） 他殴打大臣，纵然其罪匪浅，也该问一个谁是谁非。你如今问也不问。有理无理，就要绑他上殿，岂不是叫他白白地去送死吗？
薛丁山 （白） 好，要问你就去问。
樊梨花 （白） 我问就我问。我来给他松绑。
薛丁山 （白） 慢来。问问就是，为何松绑？
樊梨花 （白） 哟，难道说你还怕他把你这个做老子的也打一顿吗？离着五更还早哪。问完了再绑也不迟呀！
薛丁山 （白） 好，总是你有理。
（樊梨花给薛刚松绑。）樊梨花 （白） 孩子，为娘今儿个要问你：为什么要打左右丞相？你要句句实言，对为娘说一个明明白白。你若打得有理，自有为娘我与你做主。你若打得没理，是你自取其祸，罪有应得，也就别怪我们做父母的心狠啦。你给我说吧！
薛刚 （白） 母亲哪！
（西皮原板） 薛义京城把亲访，
夫妻二人流落他乡。
樊梨花 （白） 怪可怜的。
薛丁山 （白） 后来怎么样哪？
薛刚 （西皮原板） 投亲不遇相府往，
卖身投靠好不惨伤！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但不知卖了多少银子？
薛刚 （西皮原板） 卖得纹银二十两，
老贼见色起不良。
薛丁山 （白） 你就不该管此闲事。
樊梨花 （白） 正该管嘛！那老贼要怎么样哪？
薛刚 （西皮原板） 孩儿闻言怒心上，
老贼做事理不当。
因此上前往相府把理讲，
一言不和就将他伤。
（〖行弦〗。）薛丁山 （白） 你闯出祸来了！
樊梨花 （白） 打得有理。
薛丁山 （白） 你呀，就坏在你的身上了。
樊梨花 （白） 那么孩子，你怎么又打了张天佐了哪？
薛刚 （白） 母亲哪！
（西皮流水板） 打罢了天佑回家转，
又遇天佐大街前。
他不该深夜把禁犯，
他不该仗势出狂言。
今日里孩儿把不平管，
天大之罪儿承担。
樊梨花 （西皮散板） 听罢了一番话张家理短，
不由我樊梨花倒把心宽。
（白） 我说王爷，听孩子说来，分明是他张家的理短，我们薛家的理长。那张天佑乃是自取其辱，罪有应得，就怪不得我们孩子啦！
薛丁山 （白） 夫人，薛刚胡作非为，都是你一味纵容，才有今日。如今闯下大祸，还要在这里夸奖于他。你这个做娘的真是溺爱不明哪！
樊梨花 （白） 哟，你看哎，他倒怪起我来啦。我说王爷，你先别埋三怨四的。如今你要怎么办哪？
薛丁山 （白） 将他带上金殿，听凭圣上发落。难道说还等他们来拿不成？
樊梨花 （白） 好，这也有理。那么，你们爷儿俩就走吧！
我说孩子，你仅管前去，为娘马上就到。都有我哪！
薛刚 （白） 现有张天佑亲笔的伏辩书在此，孩儿怕他什么？
樊梨花 （白） 这就更好啦！把这个交给为娘，你放大胆子去吧！
薛丁山 （白） 哼！死到临头，还这样倔强。还不与我走！
（唱） 奴才与我朝房上，
薛刚 （唱） 一人做事一人当。
（薛刚、薛丁山同下。）樊梨花 （白） 啊呀慢着！看他父子上朝而去。我儿纵然有理，可是这辱打大臣之罪也是不轻啊。他父子都不是能说善道之人，此去难免吃亏。我不免去至后堂更衣，上朝面君，与他们金殿辩理便了。
（唱） 辱打大臣事非小，
金殿辩理走一遭。
（樊梨花下。）【第十六场】
（程飞虎急上。）
程飞虎 （白） 不好了！
（唱） 打奸贼打出了祸事一件，
急忙忙回家来禀告爹爹。
（白） 爹爹！爹爹！你快出来啵！
（程铁牛上。）程铁牛 （唱） 忽听得我的儿大声呼喊，
我这里出堂来细问根源。
程飞虎 （白） 爹爹，大事不好啦！
程铁牛 （白） 何事惊慌？
程飞虎 （白） 薛刚把张天佐、张天佑打啦。
程铁牛 （白） 可有我儿在内？
程飞虎 （白） 孩儿只在旁边打了几下冷拳。
程铁牛 （白） 呸！你们这班奴才。闯下这样大祸，这便如何是好？
程飞虎 （白） 如今两辽王要绑子上殿。要救薛刚，只有请爷爷出头。不然，只怕薛刚性命难保。就是孩儿也怕有些不便！
程铁牛 （白） 只好如此。
有请爹爹！
（二侍儿扶程咬金同上。）程咬金 （西皮流水板） 昨夜晚华堂锦筵开，
满朝的文武庆贺来。
尊荣富贵历三代，
人生到此也就称了心怀。
侍儿与我把路带，
这般深夜请我为何来？
（白） 这般时候，不去安睡，请我何事哪？
程铁牛 （白） 这！奴才你还不快讲！
程飞虎 （白） 爹爹你说吧！
程咬金 （白） 唉唉！你们这么吞吞吐吐，要讲不讲。这是什么缘故啊？
程飞虎 （白） 爷爷！
程咬金 （白） 有什么事，只管说。
程飞虎 （白） 哎呀，爷爷，大、大、大事不好啦！
程咬金 （白） 出了什么事啦？
程飞虎 （白） 那薛刚把张天佐、张天佑打啦。
程咬金 （白） 啊，这还了得！但不知为了何事哪？
程飞虎 （白） 一言难尽也！
（〖牌子〗。）程咬金 （白） 哦！这么一说，是薛家理长，张家理短。只是殴打大臣就该问斩。况且张家二贼乃是武后的宠臣。这件事情难办得很哪！
程飞虎 （白） 只有请爷爷上朝解救解救。
程咬金 （白） 咳，你们这班奴才，专门惹是生非。惹出祸来，就把我这副老骨头扛出来抵挡。真真可恼！
程飞虎 （白） 哎呀，爷爷，您方才不是说他们的理短吗？
程咬金 （白） 可是，你们也不该打他呀！
程飞虎 （白） 爷爷，孙儿我常听您说，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爱打抱不平的人。您怎么倒怪起我们来了哪？
程咬金 （白） 唗！你这个奴才，倒挖起你爷爷的根子来啦。岂有此理！
程飞虎 （白） 孙儿哪儿敢哪！爷爷您要不出头，只怕是薛刚性命难保，就是孙儿我也难逃其罪。再者说与您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哪！
（程咬金偷笑。）程咬金 （白） 你倒会讲话。事到如今，也只好试试我这块老招牌吧。要是保得下来，是你们的运气。要是保不下来，也只好怨你们自己啦。快快吩咐下去，外厢备轿伺候。
程飞虎、程铁牛 （同白） 是，是。（这就好了。）（奴才！）
（程飞虎跳。）程咬金 （白） 且住！那薛刚乃是忠良之后。我不救他，哪个救他？待我上殿面君，卖卖我这个老面子便了！
（西皮流水板） 曾记当年在瓦岗，
弟兄结义来四方。
为民除害灭杨广，
十载龙战兴大唐。
众弟兄先后把命丧，
独有我程咬金福寿长。
实指望承平把功享，
又谁知皇上无能，武后专政，她就独霸了朝纲。
为虎作伥二奸相，
秽乱宫廷贻笑外邦。
那薛家世代忠良将，
虎生虎子小薛刚。
虽然不该把祸闯，
抱打不平也是应当。
今日里保本我把金殿上，
朝堂辩理救忠良。
（众人同下。）【第十七场】
（张天佐、张天佑同上。）
张天佐、
张天佑 （同唱） 弟兄金殿去奏本，
（二侍儿扶程咬金同上。）程咬金 （唱） 朝房来了开国臣。
（白） 两位丞相！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老千岁！
（张天佐、张天佑互相诧异。）张天佐 （白） 这个老头儿他怎么来了？
啊老千岁，昨日老千岁九锡大庆，我弟兄公务在身，未能前去庆贺。老千岁休怪。
程咬金 （白） 岂敢，岂敢！二位丞相贵人事忙，岂能为了老夫的事，误了二位丞相的公干哪！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好说，好说。
张天佑 （白） 老千岁今日上朝为了何事？
程咬金 （白） 老夫么，上朝谢恩来了。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哦，谢恩来了。
（张天佐、张天佑相顾放心。）程咬金 （白） 啊，二位丞相，多日不曾相会。今日一见，怎么变了样儿啦？
张天佐 （白） 老千岁有所不知。我弟兄被那薛刚小畜生打坏了。
程咬金 （白） 怎么！
（程咬金假惊。）程咬金 （白） 你二人被薛刚打坏啦？哎呀，这还了得！那薛刚竟敢打起当朝丞相来了，往后岂不是连老夫也要打起来啦？这太岂有此理啦！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是呀，真正岂有此理！
程咬金 （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二位丞相，你二人被他打了一顿，难道说就罢了不成吗？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岂能与他甘休！
程咬金 （白） 要怎么样哪？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要上金殿去告他一本。
程咬金 （白） 要告他一本？应当告的，应当告的。要是不叫他吃些苦头，以后不是越发地胡作非为啦！你们去告，老夫一定帮你们说话，一定帮你们说话。
张天佑 （白） 如此多谢老千岁。少时金殿之上，请老千岁主持公道。
程咬金 （白） 这还用说吗。老夫从前当过公道大王，向来就是主持公道的。二位只管放心好啦。不过，我要问问二位丞相怎样被打，伤在哪里。少时在金殿之上，说起话来也好圆全一些呀。
张天佐 （白） 是是是，老千岁言得甚是。喏，我是在长街被打。打肿了左眼，腿也打坏了。
张天佑 （白） 我是在府中被打。伤了鼻子，还有腰也打坏了。
程咬金 （白） 哎呀，都是要紧的地方呀。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正是要紧的所在。
程咬金 （白） 这么一说，倒要恭喜恭喜。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呃，老千岁你怎么倒恭喜起来了？
程咬金 （白） 我是恭喜二位没有被打死。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呃！
程咬金 （白） 二位丞相，你们的伤势想来是不轻。可能让老夫看看？少时金殿之上，也好与你们二位做个见证。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有何不可？老千岁请看。
程咬金 （白） 在哪里？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在这里。
（程咬金打张天佑一杖，打张天佐一拳。）张天佐、
张天佑 （同白） 哎呀，老千岁你这算何意呀？
程咬金 （白） 二位丞相，不要大惊小怪。我方才看你二人的伤势并不算重，这样去告御状，圣上岂能相信？我如今加这么一拳、这么一棍，把二位的伤加重一些。少时圣上见了二位丞相被打得如此狼狈，定然大为震怒。薛刚就难逃一死。这岂不解了二位丞相心头之恨了吗？我是为了二位丞相打算。这是一番好意呀！
张天佐 （白） 哦，原来是老千岁一番好意。我弟兄险些错怪了。
程咬金 （白） 没关系，没关系。二位丞相快快前去，老夫随后就到。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是是是，我弟兄先行一步。老千岁你要来呀！
（同笑） 哈哈哈……
程咬金 （白） 要来的，要来的。
（笑） 哈哈哈……
（张天佐、张天佑同下。）程咬金 （白） 这两条蠢牛，被老夫戏耍了一场。我不免去至朝房等候见驾便了！
（唱） 他二人真乃是蠢牛木马，
倒叫我程咬金笑掉门牙。
（程咬金、二侍儿同下。）【第十八场】
（张天佐、张天佑同上。）
张天佐 （唱） 将身来在金殿上，
张天佑 （唱） 鸣钟击鼓请吾皇。
（四小太监、大太监引李治同上。）李治 （唱） 多日未把金殿上，
鸣钟击鼓为哪桩？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叩见万岁！
李治 （白） 平身。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万万岁！
李治 （白） 何人鸣钟击鼓？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乃是为臣。
李治 （白） 为了何事？
张天佐 （白） 启奏万岁：我弟兄二人昨日被两辽王之子薛刚打坏了！
李治 （白） 竟有这等事！伤在哪里？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万岁请看。
李治 （白） 哎呀！伤势果然不轻。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请万岁做主！
李治 （白） 那薛刚竟敢如此无礼，这还了得？
内侍，宣两辽王带子上殿！
大太监 （白） 万岁有旨：两辽王带子上殿哪！
薛丁山 （内白） 领旨！
（内西皮导板） 忽听万岁把旨宣，
（薛丁山绑薛刚同上。）薛丁山 （唱） 不由丁山心胆寒。
（白） 奴才！
（唱） 我看你今日怎样办？
薛刚 （唱） 爹爹休要出怒言。
（白） 爹爹休要忧愁。天大之罪，有孩儿承当。
薛丁山 （白） 呸！
（唱） 奴才说话全不想，
事到如今还逞强。
万般无奈金殿上，
战战兢兢见君王。
（白） 罪臣薛丁山带子薛刚见驾。吾皇万岁！
李治 （白） 王兄平身。
薛丁山 （白） 谢万岁！
李治 （白） 王兄为何纵子行凶，辱打左右丞相？
薛丁山 （白） 臣启万岁：此事皆是臣子薛刚所为。为臣一概不知。
张天佐 （白） 你倒推了个干净。
薛丁山 （白） 丞相，犬子无状，打了二位丞相。今日绑子上殿，请圣上发落，正是知法明理。我又不曾藏子不献，怎说我推得干净？
张天佑 （白） 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你子薛刚如此非礼胡为，你哪有不知之理？
薛丁山 （白） 纵然我有不教之过，但是薛刚在一夜之间连打两位丞相，其中岂能无有缘故？两位丞相心中定然明白。
张天佑 （白） 哼！巧言舌辩。
李治 （白） 你们不要争吵。待孤问个明白。
张天佐 （白） 臣启万岁：国家法律，殴打大臣就该问斩。万岁不要多问，将薛刚即刻问斩！
李治 （白） 如此就不要问了？
张天佑 （白） 不用问了。快快将他问斩，以正国法。
李治 （白） 是呀，国法不可不正。
内侍传旨：将薛刚推出午门斩首！
大太监 （白） 遵旨。
（大太监向内。）大太监 （白） 武士们，将薛刚推出午门斩首啊！
二武士 （内同白） 啊！
（二武士同上，同推薛刚。）薛刚 （白） 且慢！俺薛刚纵然打了他二人，万岁也该问上一句谁是谁非。怎么听了一面之词，便要将为臣问斩，是何道理？
张天佐 （白） 万岁，你看薛刚竟敢出言冲撞万岁，说万岁的不是。真乃是目无君上，罪该万死！
张天佑 （白） 万岁，他在金殿之上，尚且这样的猖狂，平日就可想而知。请万岁快快将他问斩！
薛刚 （白） 呸！好奸贼！你二人不容我分辩，就想将俺问斩。俺薛刚岂是怕死之人？俺恨不曾将你二人打死！
李治 （白） 唗！胆大薛刚，在孤王面前还敢这样猖狂，哪里容得！
来，推出斩了！
二武士 （同白） 啊！
（二武士押薛刚同下。樊梨花急上。）樊梨花 （白） 刀下留人！
李治 （白） 何人阻旨？
大太监 （白） 何人阻旨？
樊梨花 （白） 镇国一品夫人樊梨花。
大太监 （白） 启奏万岁：一品夫人樊梨花阻旨。
李治 （白） 宣她上殿！
大太监 （白） 一品夫人樊梨花上殿哪！
樊梨花 （白） 领旨！
（唱） 忽听一声将儿斩，
不由得梨花怒眉尖。
是非皁白未曾断，
就要问斩为哪般？
我这里急忙上金殿，
要在金殿把理言。
（白） 臣樊梨花见驾。吾皇万岁！
李治 （白） 平身。
樊梨花 （白） 万万岁！
李治 （白） 卿家为何阻旨？
樊梨花 （白） 臣启万岁：薛刚身犯何罪，要将他问斩？
李治 （白） 殴打大臣，就该问斩，以正国法。
樊梨花 （白） 哦，薛刚殴打大臣就要问斩，为的是要正国法。为臣斗胆，要问问万岁：要有旁人也犯了国法，该不该问斩哪？
李治 （白） 犯了国法，自然也该问斩。
樊梨花 （白） 这就好啦。既然旁人犯了国法也该问斩，为臣请万岁先斩了两个犯法之徒，再斩薛刚。
李治 （白） 你说哪两个犯法之人？
樊梨花 （白） 哦，原来万岁还不知道哪？
李治 （白） 孤王不知。
樊梨花 （白） 万岁既然不知，听为臣奏来！如今我们朝中有一位大臣，强霸民女，欺压良善，暗设私刑，拷打平民。请问万岁，这样的所作所为，算不算犯法？
李治 （白） 这自然是犯法。
樊梨花 （白） 算不算有罪？
李治 （白） 自然有罪。
樊梨花 （白） 该不该问斩？
李治 （白） 该斩，该斩。但不知他是哪个？
（樊梨花指张天佑。〖一击锣〗。）李治 （白） 怎么是你？
张天佑 （白） 万岁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樊梨花 （白） 什么？胡言乱语？现有证据在此。
（〖一击锣〗。樊梨花取伏辩书。）樊梨花 （白） 你还想赖吗？
李治 （白） 这是什么？
樊梨花 （白） 这是他的亲笔伏辩。万岁请看。
（樊梨花呈伏辩书，大太监转呈李治看。）李治 （白） 哎呀，你、你、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
张天佑 （白） 这个！万岁休听她言。为臣有辩。
李治 （白） 你还辩的什么？
啊樊夫人，你方才说有两个犯法之人。还有一个他是何人？
樊梨花 （白） 还有一个嘛，他与右丞相狼狈为奸，助纣为虐，深夜犯禁，谋害忠良。
李治 （白） 谋害忠良？是哪一个？
樊梨花 （白） 就是那张天佐。
李治 （白） 啊，怎么说来说去都是你弟兄二人？
樊梨花 （白） 臣启万岁：臣子薛刚打了他弟兄二人虽有不是，也为的是主持公道，可算是为国执法吧。万岁今儿个不斩犯法之人，怎么倒要斩起执法的人来了哪？
李治 （白） 这……
张天佐 （白） 樊梨花，我二人虽有不是，也不应由你的儿子来打！
张天佑 （白） 况且我二人的罪小，他的罪大，岂可相提并论？
樊梨花 （白） 说什么他的罪大，你们的罪小？想你二人乃是当朝丞相。知法犯法，就该罪上加罪。想那薛刚是个年轻的小孩子，年幼无知。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纵然有罪，也该从轻发落。若是要斩薛刚，就该先斩你弟兄二人。
（樊梨花向李治。）樊梨花 （白） 臣启万岁：为臣今儿个是上殿辩理来啦。如今是非皁白也分说明白啦。到底儿该怎么办，就请万岁发落吧！
（张天佐示意大太监，大太监急下。）李治 （白） 这个……这倒叫孤为难了。孤王俱赦你们无罪也就是了。
樊梨花 （白） 万岁，这使不得吧？国法要紧哪！
李治 （白） 好了，好了。两辽王听旨：孤赦你子无罪。下殿去吧！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谢万岁！
（薛丁山、樊梨花同欲下。〖内喊声〗。）大太监 （内白） 武后临朝！
（薛丁山、樊梨花、薛刚同惊止。〖四击头〗。四宫女、大太监引武后同上。）薛丁山、
樊梨花、
薛刚、
张天佐、
张天佑 （同白） 叩见娘娘！
（薛丁山、樊梨花、薛刚、张天佐、张天佑同参拜。）武后 （白） 不消！
（武后盛怒。）武后 （白） 万岁，薛刚辱打大臣，为何赦而不问？
李治 （白） 这个……
武后 （白） 什么这个那个！他今日打得当朝丞相，以后就能打得皇上。若是今日不究其罪，何以禁得旁人？这样下去，朝廷纲纪何在？君臣之礼置于何地？
李治 （白） 如此说来，薛刚是要斩的？
武后 （白） 自然要斩！
左右，将薛刚斩首回报！
二武士 （同白） 领旨！
（二武士欲推薛刚同下。）樊梨花 （白） 慢着！万岁方才已然下旨赦了薛刚，娘娘岂能擅改圣旨？
武后 （白） 哼！朝中之事我做得一半之主。我说要斩，哪个敢说不行！
樊梨花 （白） 如此说来，娘娘一定要斩薛刚？
武后 （白） 一定要斩！
樊梨花 （白） 既然要斩薛刚，就该先斩两位丞相！
武后 （白） 先斩薛刚，后斩丞相！
樊梨花 （白） 先斩丞相，后斩薛刚！
武后 （白） 唗！胆大的樊梨花，竟敢顶撞本后。若再多口，一同问斩！
（武后向二武士。）武后 （白） 推出斩了！
二武士 （同白） 领旨！
（二武士推薛刚同下。）樊梨花 （白） 哎呀！
（唱） 一见武后把脸变，
薛丁山 （唱） 不由丁山胆战惊。
薛丁山、樊梨花 （同唱） 眼睁睁我的儿难保性命，我的儿呀！
程咬金 （内白） 刀下留人！
樊梨花 （白） 好啦！
（唱） 那厢来了救命星。
程咬金 （内白） 侍儿们搀扶了！
（二侍儿扶程咬金同上。）程咬金 （唱） 听说是要把薛刚斩，
不由老夫怒心间。
今日里我若不来管，
还有哪个敢多言！
急忙上殿把理辩，
樊梨花 （白） 老千岁您这儿来！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老千岁这里来！
程咬金 （白） 哎，你们这样拉拉扯扯，把老夫的一副老骨头扯散啦。
樊夫人，有什么话你先讲。
樊梨花 （白） 老千岁您不知道。万岁要把我的孩子问斩。请您上殿讲个人情，保上一本，好搭救我的孩子。
程咬金 （白） 哦，你是要我保救你的儿子？
樊梨花 （白） 是呀。
程咬金 （白） 好！老夫一定保救。
樊梨花 （白） 如此我先道谢啦！
程咬金 （白） 你们有什么事？
张天佐 （白） 樊夫人与娘娘争辩，定要斩我二人。请老千岁帮我弟兄说上一句好话。
程咬金 （白） 哦，你二人要我帮你们说句好话？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是的，是的。
程咬金 （白） 好！老夫一定帮你们说话。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如此我弟兄道谢了！
程咬金 （白） 这倒不消，等一会儿只要少骂我几句也就是了。
（笑） 哈哈哈……
（白） 待我见驾。
（唱） 躬身施礼把驾参。
（白） 老臣叩见万岁、娘娘！
李治、武后 （同白） 老功勋平身。赐坐！
（大太监搬椅。）程咬金 （白） 多谢万岁、娘娘！
（程咬金坐。）李治 （白） 啊老千岁，今日上朝为了何事？
程咬金 （白） 老臣蒙陛下宏恩，封赐九锡，今日上朝特地谢恩来啦！
李治 （白） 老千岁功在国家，应该享受这样的尊荣。
程咬金 （白） 谢万岁！啊万岁，方才老臣上朝之时，见午门之外，有人问斩。但不知斩的是哪位大臣？
武后 （白） 乃是两辽王之子薛刚。
程咬金 （白） 哦，那薛刚小小年纪，但不知身犯哪项大罪，就要问斩？
武后 （白） 只为他打了左右丞相。
程咬金 （白） 原来是打了二位丞相？
李治、武后 （同白） 正是。
程咬金 （白） 哎呀，打得好，打得好！
武后 （白） 怎么打得好？
程咬金 （白） 老臣听说，二位丞相一个强霸民女，一个犯禁夜行。身犯这样大罪，斩也斩得。如今不过是打了几下，算得什么！
武后 （白） 老千岁，二位丞相纵然有罪，岂是那薛刚打得的？
程咬金 （白） 娘娘，有道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要说薛刚打得，天下之人哪个打不得？不瞒娘娘说，打丞相还不只薛刚一人。
李治、武后 （同白） 还有哪个？
程咬金 （白） 嘿嘿，还有老臣。
李治 （白） 老千岁休要取笑。
程咬金 （白） 老臣岂敢戏言！我见薛刚打得太轻啦，又加上这么一拳、这么一棍。只恨老臣年纪大啦，打不动啦，不然我还要多打几下儿。
武后 （白） 如此说来，你也有罪？
程咬金 （白） 不错，老臣确是有罪。不过，老臣要问问娘娘，二位丞相有罪无罪？
武后 （白）
程咬金 （白） 啊？
武后 （白） 也是有罪。
程咬金 （白） 有罪该不该问斩？
武后 （白） 这个……
程咬金 （白） 娘娘为何不说？
李治 （白） 照他二人的罪来看，也该问斩的。
程咬金 （白） 着哇！万岁既知他二人也该问斩，为什么只斩薛刚不斩丞相？
武后 （白） 先斩薛刚，再斩丞相。
程咬金 （白） 请问，哪个犯罪在先？
武后 （白） 这个……乃是二位丞相。
程咬金 （白） 既是二位丞相犯罪在先，为什么不先斩丞相，却要先斩薛刚？
武后 （白） 这个……
程咬金 （白） 哪个？
武后 （白） 你休要袒护薛刚。你擅打大臣，也该问斩。
程咬金 （白） 老臣也该问斩么？
（程咬金起。）程咬金 （白） 不错，不错，今日薛刚打了二位丞相，罪该问斩。老臣也打了二位丞相，自然也要问斩。老臣活得也够啦，死也死得的啦？来来来，快快将老臣推出午门与薛刚一同问斩。
武后 （白） 难道说我就斩你不得？
程咬金 （白） 哪个说娘娘斩我不得？娘娘是君，老臣是臣。为君的要杀一两个大臣，还算什么稀奇之事。哪个说你斩我不得。来来来，快快把我斩了，快快把我斩了！
武后 （白） 程咬金，你太放肆了！
程咬金 （白） 什么，老臣放肆啦？娘娘口口声声要斩老臣，还说老臣我放肆？嘿嘿嘿，老臣若敢放肆，这朝堂之上早就无有娘娘你的座位啦。
武后 （白） 你好大胆！
李治 （白） 梓童休要动怒。
老千岁你也不要动怒，哪个敢将你问罪呀？
程咬金 （白） 万岁，想当年我弟兄三十六人瓦岗起义，出生入死，身经百战，才保得先王兴了大唐。众家兄弟，一个个先后去世。只剩下我这老不死的，活到今儿个。没想到不曾战死沙场，反倒死在金殿之上。思想起来，好叫老臣我伤心哪……
（程咬金假哭。）李治 （白） 哎呀，这便如何是好？
啊老千岁，你休要啼哭。孤赦你无罪也就是了。
程咬金 （白） 既然赦了老臣，就该赦了薛刚。
李治 （白） 娘娘，你看薛刚可能赦得？
武后 （白） 赦不得！
程咬金 （白） 赦不得？好哇！常言道得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四海鼎定，自然用不着我们这些武将啦，该是要死的啦。两辽王、樊夫人，你们百战沙场，为的是哪个？到如今连一个儿子也保不住，看起来，有什么好处？从今往后，番邦、外国要是再来侵犯，我劝你们也甭再管啦。甭说你们不管，朝中武将还有谁不寒心，还有谁肯再多管？什么江山江山，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功臣不功臣，如今是用你们不着啦。你我的子孙也不要再学什么武艺，今后要劝他们多学一些吹牛、拍马、钻狗洞的本事。学学他们二位的样儿，倒落得一个尊荣富贵，长保禄位。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咳！
李治 （白） 哎呀！
（唱） 他那里一番话把我提醒，
怕的是斩薛刚天下寒心。
（白） 娘娘，今日若斩薛刚，只怕天下人寒心。依孤看来，还是赦了的好。
武后 （白） 呀！
（唱） 这老儿说话软中有硬，
倒叫我武媚娘难下绝情。
（白） 但凭万岁。此事我不管就是。
（武后、四宫女同下。）李治 （白） 老千岁，赦薛刚无罪也就是了。
程咬金 （白） 赦啦？
李治 （白） 赦了。
程咬金 （白） 赦了就好啦。
快快谢过万岁！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多谢万岁！
李治 （白） 罢了。
程咬金 （白） 将薛刚招回来。
大太监 （白） 将薛刚赦回呀！
（二武士押薛刚同上。）薛刚 （白） 谅你们不敢杀我！
程咬金 （白） 呃，万岁赦了你啦。快快上前谢过。
薛刚 （白） 谢万岁不斩之恩！
（薛刚馀怒未息。）李治 （白） 下次不可！
薛刚 （白） 我晓得了。
张天佐、张天佑 （同白） 难道我二人就白白地挨了一顿打不成？
李治 （白） 你二人就不必多言了。退班！
（四太监、大太监、李治同下。）程咬金 （白） 便宜你们两个狗头！
张天佐、张天佑 （同念） 冬天饮冷水，滴滴寒心头。
（同白） 咳！
（张天佐、张天佑同下。）程咬金 （笑） 哈哈哈……
（白） 官司打赢啦。
薛丁山 （白） 今日若非老千岁讲情，我儿性命难保。
樊梨花 （白） 全仗老千岁的面子。
我儿快快谢过！
薛刚 （白） 多谢老千岁！
程咬金 （白） 罢啦罢啦。这种事儿，可一不可再。下次再犯，老夫也难以为力啦。
两辽王、樊夫人，我看薛刚性情忒以刚强，还要严加管教才是，可别叫他再闯祸啦。
薛丁山、樊梨花 （同白） 敢不从命。
程咬金 （白） 请！喔唷，喔唷！
（程咬金背疼，二侍儿扶程咬金同下。）薛丁山 （白） 奴才，还不随我回去！
薛刚 （白） 回去就回去！
薛丁山 （白） 还是这样倔强。
夫人，回府之后，将他锁在书房，不许出去。
薛刚 （白） 不出去就不出去！
樊梨花 （白） 孩子，别跟你爹爹犟嘴啦。走吧！
薛刚 （白） 走就走。好笑啊，哈哈哈……
樊梨花 （白） 嗯！
（薛丁山、樊梨花、薛刚同下。）【第十九场】
（〖发点〗。四喽兵、四女兵、纪凤引纪鸾英同上。）
纪鸾英 （念） 英雄聚义在山林，济弱锄强打不平。赫赫威名传千里，谁人不知纪鸾英！
（白） 我，纪鸾英。只因朝中武氏乱政，奸臣专权。不愿为官，啸聚山林，劫富济贫，倒也自在。只是官府不肯放过，常常派兵搜剿。每次被我杀得大败而去。虽然如此，可是他们岂肯罢手？也曾派大头目曹杰去至京城打探消息，未见回报。
左右，伺候了！
四喽兵、四女兵 （同白） 啊！
（曹杰上。）曹杰 （念） 忙把京中事，报与寨主知。
（白） 参见寨主！
纪鸾英 （白） 罢了。命你京城打探消息怎么样啦？
曹杰 （白） 启寨主：京中对我们山寨，没有什么举动。倒打听来两桩新鲜的事儿。
纪鸾英 （白） 哪两件新鲜事儿哪？
曹杰 （白） 这第一件：奸相张天佑强霸民女，诬害良民，被那通城虎薛刚打了一顿。那张天佐想与他兄弟报仇，犯禁夜行，碰上薛刚，也挨了一顿饱打。真是大快人心。
纪鸾英 （白） 薛刚？闻听此人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人称“通城虎”，乃是两辽王薛丁山之子。你说的就是他吗？
曹杰 （白） 正是。京城的百姓听说薛刚打了这两个老贼，无不人人称快。有几句歌谣，到处传唱歌颂薛刚。
纪鸾英 （白） 什么歌谣，你可记得？
曹杰 （白） 倒也记得。寨主听了：
（念） 可笑二奸相，空自称豪强。遇到通城虎，低头叫爹娘。
纪鸾英 （白） 那薛刚果然是英雄！
曹杰 （白） 英雄！
纪鸾英 （白） 好汉！
曹杰 （白） 好汉！
（笑） 哈哈哈……
纪鸾英 （白） 难道说那两个老贼被薛刚打了一顿，就罢了不成？
曹杰 （白） 岂能甘休！他二人上朝告下御状，薛、张两家在朝堂辩理，弄得那昏王毫无办法，只好劝和了事。
纪鸾英 （白） 果然是一件快事。但不知那一件是什么事哪？
曹杰 （白） 还有一件：就是今年元宵佳节，京城之中要大放花灯。说是与民同乐。
纪鸾英 （白） 你说什么？
曹杰 （白） 大放花灯。
纪鸾英 （白） 大放花灯吗？
曹杰 （白） 正是。
纪鸾英 （白） 我想大放花灯，定然好看。我有心前去一观。
曹杰 （白） 寨主，花灯虽然好看，京城之中非比别处，寨主岂可轻身前去？
纪鸾英 （白） 这有何妨！待我乔装改扮前去，他们不能识破。
曹杰 （白） 还是小心为是。
（曹杰下。）纪凤 （白） 我愿跟寨主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纪鸾英 （白） 就这么办。山寨之事你们小心。
纪凤，随姑娘我后寨更衣去者！
（唱） 听说元宵花灯放，
不由鸾英喜心肠。
纪凤随我后寨往，
乔装改扮走一场。
（众人同下。）【第二十场】
（幕启。薛刚被锁在书房。）
薛刚 （唱） 打了奸相闯了祸，
锁在书房受折磨。
（〖牌子〗。）薛刚 （白） 啊！外面为何这样热闹？
薛德水！薛德水！
（薛德水上。）薛德水 （白） 三公子，您又要什么？
薛刚 （白） 我来问你：今日大街之上，锣鼓喧天，为了何事？
薛德水 （白） 咳，您锁在书房连日子都忘啦？今天是元宵节。万岁有旨，大放花灯。又是龙灯，又是狮子灯。这个灯、那个灯，我连说都说不上来。可热闹啦。
薛刚 （白） 我爹娘呢？
薛德水 （白） 他们都看灯去啦。我为了陪着您，也不能去看灯。
薛刚 （白） 你将锁开了，我与你一同出去看灯。
薛德水 （白） 好吧。
（薛德水想。）薛德水 （白） 不对不对，您出去要是闯了祸，我可吃罪不起，我情愿陪您待在家里。
薛刚 （白） 你不想看灯了？
薛德水 （白） 我想看也不行啊。
薛刚 （白） 如此我也不想去看灯了。
（薛刚想。）薛刚 （白） 薛德水你去拿些酒来，我与你一同饮酒。
薛德水 （白） 那可不成！您吃醉了酒又要闯祸啦。
薛刚 （白） 我如今锁在这里，是怎样闯祸呢？
薛德水 （白） 对呀，您锁在这儿了闯不了什么祸。我就给您拿酒去。
薛刚 （白） 要大坛、大杯。
薛德水 （白） 嗳，咱们就喝个痛快。
（薛德水下。）薛刚 （白） 这个傻小子，上了我的当啦。
（薛德水棒大杯、大坛上。）薛德水 （白） 公子，酒来啦。
（薛德水打开酒坛，薛刚吃酒。）薛刚 （白） 来来来，你也吃上一杯。
（薛刚送酒与薛德水吃。）薛德水 （白） 好好，我也来一杯。
（薛德水正要吃酒，被薛刚掐住脖子。）薛德水 （白） 您这是怎么啦？
薛刚 （白） 你与我开锁。
薛德水 （白） 不能开，不能开！
薛刚 （白） 不开我就要了你的命！
薛德水 （白） 我开，我开！
（薛德水与薛刚开锁。）薛刚 （白） 爽快！爽快！
（薛刚走。）薛德水 （白） 嗳嗳嗳！三公子您上哪儿去？
薛刚 （白） 我去看灯去。
薛德水 （白） 看灯去？那么我哪？
薛刚 （白） 你陪我一同去看。
薛德水 （白） 也好，您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这么办吧，我们俩人从后花园偷偷地溜出去。看一会儿灯，再偷偷地溜回来，我再给您锁上。这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薛刚 （白） 好，带路后花园！
薛德水 （白） 随我来。
薛刚 （白） 我们看灯去喽。
（薛刚吐，薛刚、薛德水同下。）【第二十一场】
（幕开。五凤楼景。李治、武后、九王子同在楼上观灯，四武士、四太监、大太监侍奉左右。灯官站在楼下。众百姓同上。）
李治 （白） 报灯上来。
灯官 （白） 领旨。
列位，你们休要吵休要闹，细听我把灯名报一报：一团和气灯、和合二仙灯、三阳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登科灯、六国封相灯、七子八婿灯、八仙过海灯、九子夺魁灯、十面埋伏灯。这个灯、那个灯，一时灯名报不清。尊声诸位静一静，先看狮子灯，再看王子耍龙灯，再看王子耍龙灯。
（狮子灯上，舞，下。龙灯上，舞。薛刚、薛德水同上。四太监同打众百姓，九王子戏弄众百姓，众百姓同呼喊。龙灯下，九王子大笑。薛刚大怒。）薛刚 （白） 呔！你这样戏弄百姓，还要在此发笑，是何道理？
九王子 （白） 你是何人，敢管我的闲事？
薛刚 （白） 俺叫薛刚。
九王子 （白） 你就是薛刚？久闻你爱管闲事，如今竟管到我的头上来啦。
左右，与我拿下了！
四武士 （同白） 领旨！
薛刚 （白） 你们谁敢拿我！
（薛刚醉状。）薛刚 （唱） 欺压百姓真可恼，
五凤楼前你逞什么英豪？
薛刚要把你训教，
（白） 你们谁敢来！
九王子 （白） 你敢是要造反吗？
快快拿下了！
四武士 （同白） 啊！
（四武士同打薛刚，被薛刚打倒。薛刚抓住九王子。）薛德水 （白） 公子，公子，他是九王子！
薛刚 （白） 嘿嘿！
（唱） 龙子凤孙也不饶！
（薛刚撞死九王子。薛德水暗下。）薛刚 （白） 不要装死，起来打！
灯官 （白） 启奏万岁、娘娘：九王子被薛刚打死啦！
李治 （白） 哎呀！
（李治晕倒。四太监、大太监扶李治同下。）武后 （白） 拿薛刚！
（武后下。）灯官 （白） 快拿凶手薛刚啊！
武承嗣 （内白） 哪里走！
（武承嗣带四兵丁同急上。武承嗣、薛刚同起打，武承嗣败下。四兵丁同随下。）薛刚 （白） 此祸闯得非小，逃出城去便了。
（薛刚下。四兵丁、武承业同上，追过场，同下。）【第二十二场】
（〖水底鱼〗。纪鸾英、纪凤同骑马上。）
纪鸾英 （白） 昨夜京城之内，薛刚大闹花灯，打死九王子，京城大乱。我怕被人识破，连夜出城，赶回山去。看天已明亮，不免趱路者！
（〖内鼓声〗。）纪鸾英 （白） 慢着！那旁有厮杀之声。待我闪躲一旁。
（薛刚上，八兵丁、武承嗣、武承业同上，薛刚扒拉倒脱靴。八兵丁同下。武承嗣、武承业、薛刚同打三见面，薛刚不支。纪鸾英、纪凤同挑开，救薛刚，打武承嗣、武承业败下。）薛刚 （白） 多蒙搭救，当面谢过！
纪鸾英 （白） 请问你可是昨晚大闹花灯的薛刚吗？
薛刚 （白） 俺正是薛刚。
纪鸾英 （白） 真是英雄好汉。我们这儿有礼啦！
薛刚 （白） 岂敢，岂敢。俺告辞了！
纪鸾英 （白） 嗨，我说你回来！你这个人，人家救了你，你连名姓也不问，转身就走，也未免太无礼了吧？
薛刚 （白） 嘿嘿，倒是俺的不是了。
请问小娘子尊姓大名，家住哪里？日后定当相报。
纪鸾英 （白） 我叫纪鸾英，现在卧龙山落草。我因你是一位英雄好汉，才来救你。岂是望报的！
薛刚 （白） 如此告辞了，告辞了！
纪鸾英 （白） 慢着！请问公子，如今你要往哪儿去哪？
薛刚 （白） 俺要去至阳河关，投奔我的兄长。
纪鸾英 （白） 我想你闯下这样大祸，官家定然四处捉拿于你。你兄长的安危，尚不得而知。你若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薛刚 （白） 此言甚是有理。俺薛刚倒弄得无家可归了！
（纪凤与纪鸾英耳语。）纪鸾英 （白） 依我之见，倒不如随我去至山寨躲避一时，也好打听你家的消息。你看如何？
薛刚 （白） 这个……
（薛刚背躬。）薛刚 （白） 俺薛刚如今闯下大祸，不知家中如何。暂住在她山寨之内，也好打听京中消息。
（薛刚转向纪鸾英。）薛刚 （白） 俺暂且随你上山。只是俺可不入伙。
纪鸾英 （白） 哟，谁叫你去入伙啦？不过是叫你避避难罢啦。
纪凤 （白） 时候不早，赶快回山吧！公子，请来上马。
薛刚 （白） 多谢了！
（薛刚上马。）薛刚 （唱） 暂且避祸到山冈，
（薛刚下。）纪鸾英 （唱） 我看薛刚非寻常。
（纪鸾英欲走。）纪凤 （白） 姑娘，我看薛刚真是一位英雄好汉，跟姑娘您真是天生的一对。
（纪鸾英羞、笑，打马下。）纪凤 （白） 这桩好事，还得应在我的身上！
（纪凤下。）【第二十三场】
（薛德水上。）
薛德水 （唱） 公子他把大祸闯，
一家满门遭祸殃。
（白） 我家三公子在元宵节大闹花灯，打死九王子，惊崩圣驾，闯下大祸。可怜薛王爷全家三百馀口一齐问斩，在王府铸下铁丘坟一座，真是好惨。幸亏我见机得早，逃出一命。到处寻找我家三公子，也不知他逃到哪儿去啦。前面有一座山林，十分险恶。天色不早，快快赶过山去便了！
（唱） 公子逃走无音信，
不知他何处把身存？
（薛德水下。）【第二十四场】
（幕启：卧龙山内寨。纪鸾英上。）
纪鸾英 （唱） 薛公子可算得英雄好汉，
我有心来与他结成良缘。
但不知他心中愿是不愿，
女儿家羞答答怎好明言。
（白） 咳！
（纪鸾英坐。纪凤端茶上。）纪凤 （白） 姑娘用茶。
纪鸾英 （白） 不用。
纪凤 （白） 我说姑娘，我看您这几天神志恍惚，闷闷不乐。莫非有什么心事吗？
纪鸾英 （白） 我，没有什么心事。
纪凤 （白） 您说您没有心事，谁相信哪？您不说我也知道。
纪鸾英 （白） 你知道什么？
纪凤 （白） 您不说，我也不说。
纪鸾英 （白） 你这个丫头，倒跟我放起刁来啦。你说不说？
纪凤 （白） 好，我说我说。我说出来，姑娘可别恼。
纪鸾英 （白） 我不恼就是。
纪凤 （白） 那我就说啦。我说姑娘，您是心里头想着一个人，对不对？
纪鸾英 （白） 我想谁呀？
纪凤 （白） 就是那薛公子。
纪鸾英 （白） 唗！你这个丫头，竟敢戏弄你家姑娘？招打！
纪凤 （白） 您说不恼，怎么又恼起来啦？
纪鸾英 （白） 你为什么胡言乱语？
纪凤 （白） 咳，您还说我胡言乱语。明明心里想着他，嘴里还不肯承认。
纪鸾英 （白） 心事倒被这个丫头猜着啦。好，就算你说得对。你可倒是给我拿一个主意呀。
纪凤 （白） 这有什么难的？你既然有心于他，就把他请出来向他提亲。他要答应最好。要是不肯，您也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纪鸾英 （白） 只是叫我怎么开口哪？
纪凤 （白）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您要是不便说，我来替您说。
纪鸾英 （白） 好，那就有请公子。
纪凤 （白） 有请薛公子！
（薛刚上。）薛刚 （念） 身在山寨内，心挂二双亲。
纪鸾英 （白） 公子请坐！
薛刚 （白） 有坐。将俺唤出，不知为了何事？
纪鸾英 （白） 这……
薛刚 （白） 什么？
纪鸾英 （白） 这叫我怎么说哪。还是你替我说吧！
（纪鸾英下。）薛刚 （白） 这倒奇怪了。
纪凤 （白） 公子，我家姑娘有件事要问你。
薛刚 （白） 什么事？
纪凤 （白） 你可曾定下亲事？
薛刚 （白） 尚未定亲。
纪凤 （白） 这就好啦。我家姑娘有心与公子结成良缘，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薛刚 （白） 这个……
（薛刚背躬。）薛刚 （白） 哎呀且住！我看那纪鸾英虽在绿林，却是行侠仗义，非是寻常之辈。又有一身武艺，性情豪爽，与俺意气相投。如今无家可归，何不将这亲事允了下来。
（薛刚向纪凤。）薛刚 （白） 纪凤，你家姑娘既然有此美意，俺薛刚就应允了。但必须禀明爹娘之后，方可成亲。
纪凤 （白） 这就算成啦。
姑娘您快来！
（纪鸾英上。）纪鸾英 （白） 怎么样？
纪凤 （白） 恭喜恭喜！他答应啦。
（纪鸾英羞。）纪凤 （白） 可是，他说要禀明爹娘才能成亲哪。
纪鸾英 （白） 那是应该的。
纪凤 （白） 我们小姐来啦。
薛刚 （白） 小姐，薛刚得配小姐，真乃三生之幸！
纪鸾英 （白） 公子说哪里话来。奴家得配公子总算不负终身啦。
薛刚 （白） 必须禀明爹娘之后，方可成亲。
纪鸾英 （白） 理当如此。
薛刚 （白） 京中探信之人，可曾回来？
纪鸾英 （白） 我命曹杰下山好几天啦，想必就要回来啦。
（曹杰上。）曹杰 （白） 启禀寨主：京城关闭数日，不能进城。在山下遇到一人，自称是薛府的家人，逃出皇城。特来报知。
薛刚 （白） 啊！人在哪里？快快带来！
曹杰 （白） 是！
（曹杰下。曹杰带薛德水同上。）薛德水 （念） 才得离虎穴，又落在龙潭。
薛刚 （白） 你不是薛德水么？
薛德水 （白） 哎呀公子！您在这儿哪。小人找得您好苦啊！
薛刚 （白） 府中之事怎么样了？
薛德水 （白） 公子，太惨啦！
薛刚 （白） 怎么样？快讲！
薛德水 （白） 公子容禀：自那天您闯下大祸，武后拿您不着，便命武三思带了大兵，围住王府，逢人就抓，见人就拿。可怜满门三百馀口，一个一个都绑赴法场，一齐问斩啦！
薛刚 （白） 你待怎讲？
薛德水 （白） 一齐问斩啦！
薛刚 （白） 哎呀！
（薛刚昏。）薛刚 （唱） 听一言不由我魂飞魄丧，
（叫头） 爹娘啊！
（唱） 好一似万把刀刺在胸膛。
纪鸾英 （白） 公子呀！
（唱） 三百馀口刀下丧，
这才是忠良无下场。
薛刚 （白） 薛德水！
（唱） 含悲忍泪把话讲，
爹娘的尸首在何方？
薛德水 （唱） 三百馀口一起葬，
铁丘坟内埋忠良。
薛刚 （唱） 咬牙切齿下山往，
纪鸾英 （白） 哪里去？
薛刚 （唱） 铁丘坟上祭爹娘。
纪鸾英 （唱） 岂可自去投罗网，
薛刚 （唱） 罪魁祸首是薛刚。
此番我把京城闯，
要替全家报冤枉。
纪鸾英 （唱） 快唤那曹氏弟兄忙走上，
曹杰 （白） 三位贤弟快来！
（曹侠、曹英、曹豪同上。）曹侠、
曹英、
曹豪 （同唱） 寨主呼唤为哪桩？
纪鸾英 （唱） 公子下山京城往，
铁丘坟上祭爹娘。
你弟兄一同把路上，
保护公子要提防。
曹杰 （唱） 寨主但把宽心放，
曹侠、曹英、
曹豪 （同白） 保得去保得回，
（同唱） 谅也无妨！
薛刚 （白） 众位请上，受我一拜！
（唱） 这样的义气终身难忘，
曹杰、曹侠、
曹英、
曹豪 （同唱） 闯龙潭入虎穴奔走一场。
（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下。）纪鸾英 （西皮快板） 一见公子下山岭，
再叫纪凤听分明：
吩咐喽兵校场进，
弓箭刀枪要鲜明。
马要壮，兵要精，
接应那公子薛刚回山林。
纪鸾英在山寨忙传将令，
要与那薛家大报冤情。
（纪鸾英、纪凤、薛德水同下。）【第二十五场】
（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上，同走边。）
薛刚 （新水令） 恼恨那武后太张狂，
害得我全家命丧。
忠良无下场，
心痛泪满眶。
（白） 呀！
（新水令） 俺急、急急前往，
到京城祭爹娘。
（众人同下。）【第二十六场】
（守坟兵甲、守坟兵乙同上。）
守坟兵甲 （念） 奉了王爷命，
守坟兵乙 （念） 看守铁丘坟。
守坟兵甲 （白） 伙计！上头吩咐下来，恐怕那薛刚前来祭奠坟墓，叫咱们小心一点儿。
守坟兵乙 （白） 那薛刚要是敢来，一定把他拿住，向王爷请赏。
守坟兵甲 （白） 好！那么我们走。
（〖水底鱼〗。守坟兵甲、守坟兵乙同走圆场。灭灯。幕启：铁丘坟，星月交辉。）守坟兵甲 （白） 时候也不早啦。你在东边儿，我在西边儿，大家小心点儿。
（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上，杀死守坟兵甲。守坟兵乙逃下。）薛刚 （三叫头） 父王！母亲！哎，爹娘啊！
（唱） 一见坟台肝肠断，
点点珠泪洒胸前。
爹娘休要将儿怨，
孩儿此心可对天。
不该将我满门斩，
（哭头） 爹娘啊！
（唱） 寡情薄义复何言！
（白） 父王！母亲！孩儿他日定要灭却武后，以报此仇。儿今去也！
（唱） 含悲忍泪把路趱，
（守坟兵乙引四龙套、二副将同急上。守坟兵乙下。）二副将 （同白） 什么人大胆，敢来祭坟？
薛刚 （白） 你家爷爷薛刚。
二副将 （同白） 啊薛刚！拿下了！
（四龙套同下。）薛刚 （白） 鼠辈你也敢逞强！
（唱） 管叫你一个一个要丧黄泉。
（薛刚、二副将同起打。薛刚夺刀杀死二副将，亮相。众人同下。）【第二十七场】
（〖风入松〗。四护卫军、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上。守坟兵乙上。）
守坟兵乙 （白） 薛刚夜祭铁丘坟，杀死二副将。
武三思 （白） 再探。
守坟兵乙 （白） 啊！
（守坟兵乙下。）武三思 （白） 护卫军，捉拿薛刚去者！
四护卫军 （同白） 啊！
（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上，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架住。）武三思 （白） 薛刚还不受死！
薛刚 （白） 俺要替爹娘报仇，取尔的狗命！
（薛刚、武三思双架住，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薛刚、四护卫军、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走圆场，同小开打。）四护卫军 （同白） 拿薛刚，拿薛刚！
（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下，四护卫军、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下。）【第二十八场】
马登 （内西皮导板） 听说是小薛刚铁丘被困，
（四龙套同上，同站门。马登上。）马登 （西皮快板） 不由我马登胆战惊。
若是他今日遭不幸，
断送忠良后代根。
我这里暗中将他救定，
（四龙套引马登同走圆场，同归下场门。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自上场门同上。）薛刚 （白） 啊！
（唱） 马叔父因何故反助贼人？
（白） 马叔父，你怎么反而帮助他们，捉拿侄儿？
马登 （白） 哪个是你叔父。看枪！
（马登、薛刚同小开打，马登佯败示意薛刚。）马登 （白） 随我来！
（马登下。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会意，同随下。）【第二十九场】
（场设城门。守城兵守城。四龙套、马登同上，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上。）
守城兵 （白） 参见马将军！今欲何往？
（马登杀死守城兵出城，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惊异，同随出城。）薛刚 （白） 马叔父你这算何意？
马登 （白） 后面追兵拿你来了。不必多言，快快逃命去吧！
薛刚 （白） 如此受侄儿等一拜！
（〖内战鼓声〗。）马登 （白） 追兵已来。他日相见。
（马登、四龙套、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自两边分下。四护卫军、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追上，见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逃出城外，武三思率武承嗣、武承业、四护卫军同出城追下。）【第三十场】
（〖急急风〗。四喽兵、纪鸾英同上。〖牌子〗。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上。〖牌子〗。报信。四龙套、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追上，纪鸾英、四喽兵、薛刚、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四龙套、武承嗣、武承业、武三思同接住，同开打。武三思逃下。薛刚、纪鸾英、曹侠、曹英、曹豪、曹杰杀死武承业，擒住武承嗣。薛刚、纪鸾英、曹侠、曹英、曹豪、曹杰同亮相。）
薛刚、
纪鸾英 （同白） 回山！
曹侠、曹英、
曹豪、
曹杰、
四喽兵 （同白） 啊！
（众人同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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