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标《三字经》

主要角色
罗英:老生
温韬:丑
关卞:丑

《三字经》马连良饰罗英
《三字经》马连良饰罗英
情节
临淮骑都尉温韬,胸无点墨,欲招一幕宾,适不第举子罗英穷困卖字,应募入府。罗英曲解《三字经》以讽之。

根据《京剧汇编》第九十一集:马连良藏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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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四龙套、关卞同上。)

关卞   (引子)    人情如水急,世事似棋更。

     (念)     下官、关卞。官居临淮营千户司。我有一故友温韬,出兵得功,升任骑都尉,作了我的上司,须在辕门伺候。正是:

     (念)     雪里送炭少,锦上添花多。

     (白)     来,打道辕门!

(四龙套、关卞同走圆场。)

关卞   (白)     来,听打了几鼓?

(〖起二鼓〗。)

龙套甲  (白)     打了二鼓。

关卞   (白)     两旁退下!

四龙套  (同白)    啊!

(四龙套自两边分下。)

关卞   (白)     开门!

(〖吹打〗。四绿龙套、温韬同上,关卞旁站。)

温韬   (引子)    剑气冲斗牛,得知遇,指日盼封侯。

     (念)     面带三分勇,胸藏百万兵。既能为大将,何必问出身!

     (白)     下官、温韬。在岐王李茂贞麾下,屡建奇功,升任都尉,镇守临淮。每逢三、六、九日,乃是文报之期。

             左右,伺候啦!

四绿龙套 (同白)    啊!

(旗牌上。)

旗牌   (念)     为求知名士,特地下书文。

     (白)     来此已是,门上哪位在?

(关卞出门。)

关卞   (白)     什么人?

旗牌   (白)     节度使罗大人差官求见。

关卞   (白)     候着。

(关卞进门。)

关卞   (白)     启大老爷:节度使罗大人差官求见。

温韬   (白)     传!

(关卞出门。)

关卞   (白)     大老爷传。小心啦!

旗牌   (白)     是。

(关卞进门,旗牌随进。)

旗牌   (白)     参见大老爷!

温韬   (白)     到此何事?

旗牌   (白)     我家老爷有书信一封,大人请看!

温韬   (白)     呈上来!

(旗牌递信,温韬接信看,传递关卞。)

温韬   (白)     拿去看来!

(关卞接信,看,转递旗牌。)

关卞   (白)     拿去看来!

旗牌   (白)     旗牌不识字。

关卞   (白)     大老爷,旗牌不识字。

温韬   (白)     啊,我叫你看!

关卞   (白)     我也不识字。

温韬   (白)     呦!身为千户司,怎么不识字?快快去入学补学补学才是!

关卞   (白)     是是是。小官遵命!书信在此,大老爷请看!

温韬   (白)     呈上来!

(关卞递信,温韬接信,拆信。)

温韬   (白)     待我看来!

(温韬看。)

温韬   (白)     哦,原来如此。

             来人呢?

旗牌   (白)     在。

温韬   (白)     对你家大人去说:我这里照书行事,你回去吧!

旗牌   (白)     我家大人说道:要封回书。

温韬   (白)     嗯,此乃机密大事,你先回去,随后我自有回书前去。你不要多说,快快回去吧!

旗牌   (白)     遵命!

(旗牌下。)

温韬   (白)     转堂!

(四绿龙套同下。)

温韬   (白)     老卞,坐下!

关卞   (白)     大老爷在此,哪有小官的座位!

温韬   (白)     你我乃是旧日的朋友,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关卞   (白)     谢坐!

温韬   (白)     老卞,你怎么欺我?

关卞   (白)     小官怎敢欺大老爷!

温韬   (白)     方才罗大人有书信前来,你明明知道我不识字;我叫你看,你怎么反叫我看起来?

关卞   (白)     大老爷你是知道的。小官是弓马出身,未曾读过圣贤之书。我知道大老爷升了官,必然是福至心灵,接过书信一看,就明白啦。

温韬   (白)     我还是与先前一样。

关卞   (白)     既然是与先前一样,怎么晓得有个“原来如此”?

温韬   (白)     你哪里知道,我在众人之前是随机应变:那么“之乎者也”打发来人回去,你我再想法儿!

关卞   (白)     到底是大老爷高才;若是小官就洒了汤啦!

温韬   (白)     话虽如此,不知这书中到底为了何事?

关卞   (白)     这也不难。就在营中找一个认字的兵丁,进来一念就晓得啦。

温韬   (白)     不好不好。方才我装着认识字的样子,如今又传识字人进来,被他们晓得你我不认识字,以后焉能约束他们?

关卞   (白)     唉呀,这倒难啦!

温韬   (白)     我闻得古人有入幕之宾,如今我身为临淮都尉,也当找个幕宾帮办帮办。你看如何?

关卞   (白)     这倒是个主意。命何人前去寻找?

温韬   (白)     旁人前去,我不放心。老卞,你去找找吧!

关卞   (白)     遵命!正是:

     (念)     不明书中事,特请识字人。

(关卞下。)

温韬   (白)     嘿!

     (念)     方知提笔重,还是读书高!

(温韬下。)

【第二场】

罗英   (内白)    卖字呀!

(罗英上。)

罗英   (四平调)   落孙山不由人把朱衣恨,

             长街上来了我罗英。

     (白)     卑人、罗英,乃江东人也。往朝中赴试,被朝中一班庸臣作乱国政,是我不第而归。可笑魏博节度使罗兆威这个反复小人,集我诗句百首,竟要与我通谱连宗,被我痛骂他一场,是我改名而逃。一路盘费皆无,只得提笔卖字。行来已是临淮地方,家乡在迩,正好趱行者!

     (四平调)   叹文章自古道无有真价,

             黄金大力可通神。

             落风尘达人当知命,

             问天何苦困斯文?

             无奈何卖字把名姓隐,

     (白)     卖字啊!

     (四平调)   笔耕墨稼度光阴。

(关卞上,与罗英撞。)

关卞   (白)     嘿!你这个人低头走路,往你老爷身上撞,是何道理!

罗英   (白)     他撞了我,反道说我撞了他,真真不讲道理。

             哦,我的不是,这厢赔礼!

关卞   (白)     罢了。你是做什么的?

罗英   (白)     有招牌。

(关卞看。)

罗英   (白)     卖字的!

关卞   (白)     卖字的,你可会写字?

罗英   (白)     不会写字,怎么卖字!

关卞   (白)     哦,你会写字,你可认识字?

罗英   (白)     不认识字,怎么会写字!

关卞   (白)     噢,会写字,认识字,这倒奇啦!你是哪里来的?

罗英   (白)     我是个落第的举子。只因断了盘费,故尔提笔卖字。

关卞   (白)     你既然又会写字,又认识字,这倒巧的很。我家大老爷找一个幕宾,你可愿去?如若愿去,快快跟着我走!

罗英   (白)     幕宾只有聘请,哪有叫我跟你前去之理!

关卞   (白)     我们为武人的说话爽快,要去便去,不去拉倒。

罗英   (白)     倒是武人说话爽快,我便跟你前去!

关卞   (白)     好,走哇!

     (念)     我惯做先行,

罗英   (念)     师爷随后跟;

关卞   (念)     无意得幕友,

罗英   (念)     下第遇将军。

关卞   (白)     到啦,站住!

(关卞进门。)

关卞   (白)     有请大老爷!

(温韬上。)

温韬   (念)     手使大钺斧,不及小毛锥。

     (白)     老卞,幕宾可曾找着?

关卞   (白)     找着啦。

温韬   (白)     叫他进来。

关卞   (白)     是。

(关卞出门。)

关卞   (白)     先生随我进来。见了大老爷要磕响头!

(关卞进门。)

罗英   (白)     连个“请”字都无有,斯文扫地矣!

(罗英进门。)

罗英   (白)     将军请了!

温韬   (白)     啊!哪里来的这个野汉?见了我不拜,向我拱手!

罗英   (白)     江东举子,因下第而来,故尔颠颠倒倒。

温韬   (白)     难怪你是个落第的举子,连个礼都不知道吗?

罗英   (白)     昔日叔孙通不拜汉高祖。何况将军请我以为幕宾,岂有下拜之理!

温韬   (白)     看你相貌平常,你必不通文墨,焉能做得我的幕宾!

罗英   (白)     将军的幕宾非我能做,若说不通文墨,此何言也!怀揣四书、五经,可以对答之!

温韬   (白)     你说此话就是个假斯文。你可晓得四书、五经是哪个作出来的?

罗英   (白)     呵呵!这倒要请教!

温韬   (白)     乃孙武子作出来的。我们武将用兵都要学他。想你们文人须读三经方能会考。

罗英   (白)     我们不知道什么叫“三经”。请问是哪“三经”呢?

温韬   (白)     老卞,他连“三经”都不知道,待我来告诉他听。

关卞   (白)     大老爷告诉他,叫他长长见识。

温韬   (白)     这“三经”就是小孩子上学头一本念的那“三经”。

罗英   (白)     哦,这是《三字经》!

温韬   (白)     着哇!就是《三字经》!

罗英   (白)      《三字经》我是烂熟的。

温韬   (白)     怎么,《三字经》你都烂熟的啦?好,你将通本《三字经》讲出道理,我请你做幕宾师爷,分外看重。

罗英   (白)     要我讲《三字经》必须要一个座位,还要好茶一壶!

关卞   (白)     大老爷要他讲书,他要一个座位,还要好茶一壶。

温韬   (白)     暂且叫他坐下,讲得好有茶吃;讲得不好连冷水也没得吃!来,与他看座!

关卞   (白)     先生那旁有座。讲得好有茶吃。

(罗英背供。)

罗英   (白)     看此情形,都是不通文墨的。待我来将他们戏耍一番。正是:

     (念)     师友从来重典型,传呼赐座几曾听。当年鲁酒不相设,量他不通三字经。

(罗英拍桌。)

关卞   (白)     这做什么?

温韬   (白)     他们讲书的规矩。

罗英   (白)     话说盘古圣人之后,出了一家贤人。

温韬   (白)     贤人是哪个?

罗英   (白)     名叫“人之初”。他有一个兄弟名叫“人之伦”。虽然一母同胞,却是性情各别。何以呢?“人之初”是个有名的贤士,故而“性本善”;那“人之伦”是个不中举的神童,他就“性乃迁”,弟兄却有一点好处——

温韬   (白)     怎样的好处?

罗英   (白)     确是“兄则友、弟则恭”。这一日“人之初”向“人之伦”言道:你我“朝于斯,夕于斯”也非了局;须要做件事业,“光于前,裕于后”,方称得“为人子”。“人之伦”言道:兄长这一番话教训得极是。弟岂不知“勤有功,戏无益”!想我们读书人,学以致用,小弟如今要出外去教馆。“人之初”一闻此言,就请了个得力的朋友,商量他兄弟坐馆的事情,你道他的朋友是谁?

温韬   (白)     是谁?想必也是一个读书人!

罗英   (白)     就是那“苏老泉”。他来到“人之初”家中,“人之初”就将“人之伦”坐馆之事与他一说,那“苏老泉”言道:倒巧得很,正有一家要请先生,我将令弟荐往他家去吧!

关卞   (白)     倒巧得很,一想出去教书,就有人要请先生。怎么你老先生出来好久,没有人请你去?

罗英   (白)     啊!

温韬   (白)     老卞,不许多说,静听他讲!

罗英   (白)     他将“人之伦”荐到“窦燕山”家中去“教五子”。当时讲明:每年二十四两银子;三两银子节敬,每年银子共二十七两。这叫做“苏老泉,二十七”。“苏老泉”临去言道:少时自有聘书请帖到来相请。那“人之伦”就准备琴棋书箱,衣佩行囊,弟兄分别。“人之初”嘱咐“人之伦”道:兄弟此去“凡训蒙,须讲究”,不要耽误人家子弟!“人之伦”言道:弟此去要“扬名声,显父母”。不说兄弟分别。单说那“窦燕山”是个“有义方”的人。闻得“人之伦”到他家坐馆,要办丰盛酒筵接风。打听得“香九龄”会办“能温席”,着人招“香九龄”前来办一桌“能温席”。“香九龄”言道:这桌“能温席”我一人办不下来,请来“唐刘宴”来管账,唤了“大小戴”来打杂,他们一班人就忙起来了!奔到“曰南北,曰西东”,办到“曰水火,木金土”各样家伙,还有“玉不琢,不成器”。悬的灯亮“如囊萤,如映雪”,办的佳肴有“马、牛、羊,鸡、犬、豕”。饭食尽都是“稻、粱、菽,麦、黍、稷”。唤了些歌唱的是“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

温韬   (白)     这桌“能温席”好丰盛,不想我身为这大的官,不要说吃它,连看都没有看见过!“人之伦”这小子好造化!以后便怎样呢?

关卞   (白)     大老爷,他讲得很快活,都是你大老爷打断他的话头!

温韬   (白)     哈哈!你倒埋怨起大老爷来啦!别胡闹,听他讲来!

关卞   (白)     是是。请讲下去!

罗英   (白)     那“窦燕山”见“能温席”有了头绪,就着人下帖请客。怎奈家中无有闲人。也罢,就命“融四岁”去请客。缘何用一小孩子前去请客?因为“融四岁”就“能让梨”是很能干的,故尔命他前去。谁知到底是个小孩子,他跑到“人之初”家中,将他家“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的人都请来了。“窦燕山”将这桌“能温席”摆在“此四方,应乎中”一点地方。大家你推我让让个不了,“窦燕山”一看人多嘴杂,必要一个好嘴客,再三寻不出一个人来,只得把“我周公”他老人家请来。“我周公”来到“此四方”,这些人见了礼,“长幼序,友与朋”,大家就坐下了。“我周公”坐在席上“讲道德,说仁义”。此日,再定了名班演戏,唱的是“五霸强,七雄出”,“王莽篡”直到“光武兴”打止。这才是“述圣贤,礼乐备”。大老爷,你道这“能温席”吃了几时?

温韬   (白)     这桌“能温席”吃得好热闹,一天吃不了,怕要两天吧?

罗英   (笑)     哈哈哈……

     (白)     大老爷太小觑这桌“能温席”了!

温韬   (白)     怎么,这两天还吃不完么?

罗英   (白)     怎样能够吃完!直吃到“曰春夏,曰秋冬”,整整的吃了一年,这才酒阑席散。那“唐刘宴”与“香九龄”收聚家伙,算算账目,从“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开出账单来要钱!

温韬   (白)     啊,怎么一席酒要这许多银钱?

关卞   (白)     大老爷怕做了一年的大老爷也没有这么多的银钱!

温韬   (白)     胡说,听他讲!

关卞   (白)     是是是。

罗英   (白)      “窦燕山”看完账目,大发雷霆道:一桌“能温席”用不了这许多银子,你莫非是开了我的花账?可对“三光者,日月星”赌个咒来!“香九龄”与“唐刘宴”说道:好哇,我们为了你这桌“能温席”,“如负薪,如桂角”,整整的吃了一年苦,分文未取,反说我们开了花账,还要赌咒!他二人一怒就去叩了阍了。你道他在哪里告?从“自羲农,至黄帝”起,一直告到“十八传,南北混”止,打了有几千年的官司不曾落案。朝廷无法,打发钦差审理此事。你道钦差是谁?就是“若梁灏,八十二”岁奉旨出京,他还带了家眷上路。大夫人“蔡文姬”,二夫人“谢道韫”,因“彼女子,且聪明”,故尔带出办事。哪知“若梁灏”年老糊涂,护庇“窦燕山”,将“香九龄”、“唐刘宴”带上堂来,不由分说,一个“头悬梁”一个“锥刺股”,严刑拷打。吓得衙门隔壁“昔孟母”搬到“择邻处”去了!“人之初”见官司不能落案,与他们两面说合。那“窦燕山”情愿罚出“犬守夜,鸡司晨”、“蚕吐丝,蜂酿蜜”外带“人遗子,金满嬴”付与“香九龄”还账,这场官司才得了了结。“人之初”说道:为人必须“戒之哉,宜勉力”。这是《三字经》通本典故,讲完了!

关卞   (白)     大老爷,卑职偌大年纪,才听了一本《三字经》,就把我的聪明都讲开啦!

温韬   (白)     难得这位先生与你开了聪明窍。

             有封书信在此,请先生观看!

(温韬递。)

罗英   (白)     待我看来。

(罗英接信看。)

罗英   (白)     “魏博节度使罗兆威书致临淮都尉温公麾下:因敝同宗罗英恃才巧言,不第而归,必从临淮而下,望乞截住,押送魏博,感恩之至!”原来如此!

温韬   (白)     老卞,书信上面可有个“原来如此”?

关卞   (白)     大老爷你是怎么知道?

温韬   (白)     我糊里糊涂一猜就猜着啦!

关卞   (白)     总是大老爷有能耐。

温韬   (白)     可有此人?

罗英   (白)     有有有,此人才高志广,早已往关外去了。

温韬   (白)     就烦先生作封回书。

罗英   (白)     遵命!

温韬   (白)     老卞哪,你也弄一桌“能温席”我们来吃吃!

关卞   (白)     没有“香九龄”哪里去做“能温席”去?昨日我买了一个烧羊头,请大老爷受用吧。

温韬   (白)     烧羊头也好。正是:

     (念)     贤主嘉宾处处有,相逢得意最难求。

关卞   (念)     多蒙先生开茅塞,

罗英   (念)     三生有幸吃羊头!

(罗英、温韬、关卞同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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