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妇羹》
主要角色陈炳顺：老生
炳顺妻：旦
沈氏：正旦
张氏：彩旦
陈炳义：丑
炳义妻：花旦
丫鬟：花旦
情节
张氏虐待前房遗子陈炳顺和媳妇，并逼陈炳顺休妻；而亲生子陈炳义却纵妻苛待母亲。张氏病重，被休媳妇为做亲肉汤羹，食之立愈；适陈炳顺也高中归来，张氏乃悔不识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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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剧本：纯文本格式【第一场】
（张氏上。）
张氏 （引子） 家道小康，遭不幸，丈夫早亡。
（念） 家有千亩田，不缺吃和穿。虽非大富贵，却也乐安然。
（白） 老身张氏。嫁与陈志善为妻。不幸他中年丧命，前房留下一子，名唤炳顺，已娶妻氏。老身所生一子，名唤炳义，也替他娶了一房妻氏。我想这一份家业，吾死之后，他弟兄二人定要各分一半，我想欲将前房之子他夫妻赶出在外，这家才可以落在吾儿一人之手，只是一时无有妙计。
（丫鬟暗上。）张氏 （白） 今日乃是老身寿诞之期，不免将吾儿，唤将出来。
丫鬟，叫你二爷、二奶奶出来！
（炳顺妻、陈炳义、炳义妻同上。）炳顺妻、
陈炳义、
炳义妻 （同白） 参见母亲。
张氏 （白） 罢啦！今儿个是我生日，你们知道不知道？
陈炳义 （白） 怎么不知道。我等都是拜寿来的，老娘在上，儿等拜寿！
（陈炳义、炳义妻、炳顺妻同拜寿。）陈炳义 （白） 今朝是要吃寿面的，丫鬟摆饭来。
（丫鬟摆酒饭，斟酒。）陈炳义 （白） 老娘你要多吃一杯。
张氏 （西皮原板） 一家人在后堂把宴摆，
母子欢聚畅饮开怀。
他一对小夫妻吾甚喜爱，
扭回头见大妇火上心来。
（白） 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看你弟妇他两口儿俱穿得红红绿绿，花枝招展。你怎么老是这等寡妇打扮，如同穿孝一般，我看你简直是咒死我哟！
炳顺妻 （白） 媳妇不敢。
张氏 （白） 你不敢？还不与我跪下！
（炳顺妻跪。沈氏上。）沈氏 （西皮原板） 回到家中把寿拜，
见了嫂嫂说开怀。
张氏 （白） 哦，姑母来啦。
沈氏 （白） 嫂嫂在上，待妹子与你拜寿！
张氏 （白） 你是老姑太太，我可是不敢当。
（张氏、沈氏同拜。）张氏 （白） 请坐吃一杯酒。
沈氏 （白） 请了。啊，嫂嫂，大家皆在此饮酒，为何教大侄媳罚跪在此？
张氏 （白） 姑太太是你不知道，今天我的生日，你看她穿这一身衣裳，如同穿孝的一样，她简直是要咒我死了才好。所以我叫她罚跪在此。
沈氏 （白） 嫂嫂，看在妹子面上，叫她起来，就是了。
张氏 （白） 这是我们陈家的规矩，你不必多管闲事。
沈氏 （白） 这陈家规矩，只怕你还知道不清楚呢！
（张氏背躬。）张氏 （白） 哎呀是呀！她是陈家的姑太太，她自然知道的要清楚，想我自从娶过门来，公婆早已去世，我倒还不知道作媳妇是什么规矩，我自有道理。
（张氏向炳顺妻。）张氏 （白） 看在姑母与你讲请，起来吧。
沈氏 （白） 谢母亲。
（炳顺妻下。）张氏 （白） 姑太太再吃一杯。
沈氏 （白） 酒已够了！我要回去了。
张氏 （白） 为什么这样忙法？
沈氏 （白） 家中无人，告辞了。
（西皮摇板） 辞别嫂嫂出院庭，
急急忙忙回家门。
（沈氏下。炳顺妻捧茶上。）炳顺妻 （白） 母亲请茶。
（张氏打量炳顺妻。）张氏 （白） 我说了你半天，怎么你还是这样子？我知道你是要把我气死才算数呐。
丫鬟，叫你大爷来！
丫鬟 （白） 有请大爷。
（陈炳顺上。）陈炳顺 （念） 闻听母亲唤，急忙到堂前。
（白） 母亲叫孩儿出来有何训教？
张氏 （白） 有何训教？为的是这个媳妇天天惹我生气，我也无有气力管教。叫你替我管教管教！
陈炳顺 （白） 贱人，你随我来！
（陈炳顺、炳顺妻同下。）张氏 （白） 正是：
（念） 一心要去眼中钉，除却冤家气方平。
（张氏下。）【第二场】
（陈炳顺、炳顺妻同上。）
陈炳顺 （白） 娘子，想我家母亲性情不好，你必须要担待一二。
炳顺妻 （白） 想妾身妇道人家，不能侍奉姑嫜，就为不孝。
陈炳顺 （白） 娘子啊！
（二黄原板） 娘子休得泪淋淋，
卑人言来听分明：
高堂老母你孝顺，
三从四德记在心。
虽然老娘待你太狠，
还要忍气且吞声。
炳顺妻 （二黄摇板） 官人不必细叮咛，
妾身言来你是听：
婆婆堂前不孝顺，
世界之上怎为人？
（陈炳顺、炳顺妻同下。）【第三场】
（张氏上。）
张氏 （念） 有事在心头，常把眉梢皱。
（丫鬟暗上。）张氏 （白） 昨天我叫炳顺管教他女人，他必然替我出气，无奈无有主意，将他们赶出去。哦！有啦——我不免把炳顺叫出来，爽利叫他把女人休了，然后再想法子，收拾他。先打发出一个再说。
丫鬟，叫你大爷来。
丫鬟 （白） 有请大爷！
（陈炳顺上。）陈炳顺 （念） 正在后堂读书文，老母呼唤为何情？
（白） 参见母亲！
张氏 （白） 罢了！
陈炳顺 （白） 唤孩儿出来有何训教？
张氏 （白） 只因你女人天天惹我生气，气了我一身的病，我实在过不了这个日子啦，我叫你出来，同你商议，不如你把她给我休了就完啦！
陈炳顺 （白） 啊，母亲！常言道得好：“无故不休妻，休妻惹是非”。想你那媳妇未犯七出之条，况她身怀有孕，不久就要分娩，叫孩儿是怎样休弃？
张氏 （白） 你是舍不得她呀，她有孕准是你的种儿吗？既然如此，你就写一封休书，你替你爸爸将我休了，你看好不好？
陈炳顺 （白） 母亲休要动怒！孩儿写了休书就是。
张氏 （白） 丫鬟！来研磨，看纸砚过来！
陈炳顺 （西皮摇板） 未曾提笔心如刀绞，
（西皮原板） 陈炳顺忍不住珠泪双抛。
倘若是违母命即为不孝，
我的妻并不犯七出之条。
无奈何且把牙咬，
（西皮流水板） 字字行行写根苗：
今日将贤妻休弃了，
永断丝罗两开交。
一封休书忙写好，
（西皮摇板） 且请母亲看一遭。
（白） 母亲请看。
张氏 （白） 我字上认得有限，也不必看啦，你就赶紧把她送回她娘家去吧！
陈炳顺 （白） 孩儿遵命。唉！
（陈炳顺下。）张氏 （白） 好了，好了。先把他女人休了，慢慢想法子再算计他。正是：
（念） 要害前房子，须把毒计生。
（张氏下。）【第四场】
（炳顺妻上。）
炳顺妻 （念） 终日泪涟涟，自恨不如人。
（陈炳顺上。）陈炳顺 （白） 哎呀，娘子啊！适才母亲将我唤至前庭，叫我写了一封书信，将你、你、你休弃了。
炳顺妻 （哭） 喂呀呀！
（西皮摇板） 听一言来心内惊，
休弃妾身为何情？
陈炳顺 （白） 娘子且莫啼哭，此是母亲之命，为丈夫也是出于无奈，今日送你回到岳家，再作道理。
炳顺妻 （白） 妾身既被休弃，叫我回到家中，是怎样见人？况妾身有孕，倘若临产何人服侍？
陈炳顺 （白） 娘子且莫愁烦，想我那沈氏姑母，平日待我夫妻甚厚，我将你送到她家，暂住几时，等待分娩之时，也好有人照应。
炳顺妻 （白） 全凭官人。
陈炳顺 （白） 你我夫妻就此去也。
（西皮摇板） 悲切切手挽手出家门，
这才是平地起风尘。
迈步且把厅堂进，
（白） 有请姑母。
（沈氏上。）沈氏 （西皮摇板） 你夫妻到此为何情？
（白） 你夫妻到此何事啊？
陈炳顺 （白） 姑母有所不知，我母亲叫孩儿将妻子休了，命我将她送回娘家，是她再三不肯回去，因此将她送到姑母家中，望姑母收留！
沈氏 （白） 你那母亲为何这样的糊涂？似这等贤德媳妇，无故休弃，真真岂有此理！来来来，随我前去与她辩理！
陈炳顺 （白） 且慢！婆媳生来无缘，此去枉费唇舌，无益与事。
沈氏 （白） 既然如此，贤侄请回，媳妇！就在此与老身陪伴便了！
陈炳顺 （白） 多谢姑母。
（炳顺妻哭。）沈氏 （白） 休要啼哭，随我来呀！
（姑母、陈炳顺、炳顺妻同下。）【第五场】
（陈炳义、炳义妻同上。）
陈炳义 （白） 想我家阿嫂十分贤慧，终日在老母面前，侍奉的得妥当，白天与她烹茶烧饭，夜晚铺床叠被，这个老太婆竟逼着阿哥，把她休了，真真可恼！今朝休了阿嫂，明朝只怕就要休你格！
炳义妻 （白） 革格弗好哉，阿叫吾怎样对待她哟！
陈炳义 （白） 吾教给你一个办法，她叫做偖，你偏弗做偖；她说你，你就说她；她骂你，你就骂她；她拷你，你就拷她！弗要怕她，有我！
炳义妻 （白） 我要是挡弗过她格？
陈炳义 （白） 你挡她弗过吾来相帮，弗要怕她！
（陈炳义、炳义妻同下。）【第六场】
（陈炳顺上。）
陈炳顺 （念） 十年苦读在寒窗，方为朝廷做栋梁。
（白） 卑人陈炳顺。今当大比之年开科取士，此番前去求取功名，倘得一官半职也未可知。不免禀明母亲，带上几两盘费，即日前往。
啊，有请母亲！
（丫鬟引张氏同上。）张氏 （白） 什么事情啊？
陈炳顺 （白） 今当大比之年，孩儿欲想上京赶考，求母亲与孩儿些银钱以作路费。
张氏 （白） 你要钱呐？
陈炳顺 （白） 正是！
张氏 （白） 丫头取一两银子来。
丫鬟 （白） 遵命！
（丫鬟取银。）丫鬟 （白） 银子到。
张氏 （白） 你拿去吧！
陈炳顺 （白） 啊，母亲，孩儿此番上京，一路之上住店必要店钱，吃饭也要饭钱，就是到了京都，这纸笔墨砚，件件需钱。一两银子，如何够用？
张氏 （白） 你还要这么款式？想你走在路上遇着村庄，有那大户人家，吃饭的时候，你走向前去，同人家说上几句好话，同人家要点儿吃吃可也就行了，晚上哪有破庙，你在山门底下睡上一夜，也就得了，还说什么住店？你快走吧！
（陈炳顺看，叹气，下。）张氏 （白） 这可好了，他这一去在路上别说是他走不动，就是饿也把他饿死啦！正是：
（念） 他今出门去，方趁我心怀。
（白） 哎呀！不好，我肚子疼！
丫头！扶我快坐马桶去，头也痛起来啦！
（张氏、丫鬟同下。）【第七场】
（陈炳顺上。）
陈炳顺 （白） 母亲给了我一两银子，这如何足用？待我去求姑母。
来此已是，有请姑母。
（姑母、炳顺妻同上。）沈氏 （白） 贤侄来了。
陈炳顺 （白） 参见姑母。
沈氏 （白） 到此何事？
陈炳顺 （白） 今当大比之年，孩儿要上京求取功名，只是途中路费不足，要问姑母借贷一二。
沈氏 （白） 此是正事。这有二十两银子，拿去使用吧。
陈炳顺 （白） 多谢姑母。
（西皮摇板） 姑母待我恩情深，
衔环结草报恩。
回头再与贤妻论，
卑人言语记在心：
丈夫此番把京进，
一心只想求功名。
姑母面前你孝顺，
朝夕侍奉要殷勤。
炳顺妻 （西皮摇板） 官人不必细叮咛，
饮水思源当报恩。
陈炳顺 （西皮摇板） 辞别姑母出门庭，
但愿此去早成名。
（陈炳顺下。）沈氏 （西皮摇板） 贤侄登了程，
此去定要跳龙门。
（姑母、炳顺妻同下。）【第八场】
（丫鬟扶张氏同上。）
张氏 （西皮摇板） 自从那日得了病，
医药无效为何情？
（白） 咳！自得重病一月有余，这几日稍见轻快，只是口味不开，单想吃点肉羹才好，但平日做羹，皆是大媳妇所做；现在她被我休了，无人会做，不免叫二媳妇来替我做一碗吃了。
丫鬟，叫你二奶奶来。
丫鬟 （白） 请二奶奶！
（陈炳义、炳义妻同上。）炳义妻 （白） 老太婆叫我呐！
陈炳义 （白） 她叫你，呣北好事体！
炳义妻 （白） 弗晓得喊吾做啥？
陈炳义 （白） 叫你做啥你弗做啥！吾在外面听格，要与她个厉害去革！
炳义妻 （白） 叫我什么事呀？
张氏 （白） 我病了多少天，口味不开，不想吃东西，只想吃点肉羹，叫你做一碗我吃。
炳义妻 （白） 你要吃肉羹，我没有做过，往日谁做呀？
张氏 （白） 往日是你嫂子做，现时她不是走了么！
炳义妻 （白） 她走了我不会做。你去做一碗我看，我学学再来做。
张氏 （白） 我要是能去做，我又何必叫你来呐？
炳义妻 （白） 吾还是不会做！
张氏 （白） 这么一点事情到求着你啦！你真真是气我！
炳义妻 （白） 气你？是你爱生气。
张氏 （白） 你敢同我顶嘴？
炳义妻 （白） 顶嘴？弗错！就是顶嘴！你还怎样？
（陈炳义在外听。）陈炳义 （白） 好！对格！
张氏 （白） 你气我，我可要骂你！
炳义妻 （白） 你骂我，我还骂你呐！
张氏 （白） 我还要打你！
炳义妻 （白） 你打我，我就拷你！
张氏 （白） 我就把你送到堂子里去！
炳义妻 （白） 我就把你送到花烟间里去！
张氏 （白） 你真可恨！我今日非打你不可，看打！
（张氏持板子打，陈炳义进，拦。）陈炳义 （白） 慢来，慢来，你为啥要打她？
张氏 （白） 我叫她做碗肉羹，她不做到还罢了，她同我顶嘴。我说一句，她倒说两句，你说该打不该打？
陈炳义 （白） 原来为此。要吃肉羹平日都是阿嫂做格，今日阿嫂不在，你就弗要吃哉，何必打打闹闹革！
来！同吾去白相去！
（陈炳义拉炳义妻同下。沈氏上。）沈氏 （西皮摇板） 走向前来把话论，
嫂嫂病体可见轻？
（白） 这几天你病势如何？
张氏 （白） 病倒是好多了，只是我想吃一碗肉羹，开开胃口，当初都是大媳妇做，如今我叫二媳妇做，她不但不做，她反惹我生气。
沈氏 （白） 这倒不难，妹子有一干女，现在我家居住，此女烹调极好，待我叫她替你做一碗来，你看如何？
张氏 （白） 那个自好极了，我想吃这肉羹想得很！
沈氏 （白） 待我回去叫她做来。
（张氏暗下。）沈氏 （白） 侄媳妇哪里？
（炳顺妻上。）炳顺妻 （白） 姑母回来了。我婆母病体如何？
沈氏 （白） 她的病却是轻了，只是想吃一碗肉羹，无人去做，我假意与她言说，“我有一干女现在我家，此人烹调甚好，叫她替你做来如何。”她甚是欢喜。侄妇，你前去与她做来，倘若吃了，她的病从此好了，也未可知。
炳顺妻 （白） 儿遵命。
沈氏 （白） 你慢慢做来，我好与她送去。
（姑母下。）炳顺妻 （白） 且住！想我婆母身染重病，要吃肉羹，闻听人言：父母有病，人子割股，可以痊愈。我不免将肉割下，做了羹汤，倘若病体痊愈，也是我做媳妇的一番孝顺。待我焚香祝告天地便了。
（炳顺妻拈香。）炳顺妻 （二黄导板） 在堂前且焚香祷告天地，
（炳顺妻用刀割臂。）炳顺妻 （二黄摇板） 用钢刀割左臂鲜血淋漓。
但愿得老婆母病痊愈，
满斗焚香谢神祗！
（〖吹打〗，〖牌子〗。炳顺妻用布缠臂，做羹。）炳顺妻 （白） 有请姑母。
（沈氏上。）沈氏 （白） 羹汤可曾做好了？
炳顺妻 （白） 做好了。
沈氏 （白） 啊，哪里来的这些血迹？
炳顺妻 （白） 这……
沈氏 （白） 你要快快讲来！
炳顺妻 （白） 姑母啊！是媳妇久闻人言：父母有病，人子割股，可以疗亲。今特取肉做羹，欲治我婆母病症。
沈氏 （白） 呜呼呼呀！天下竟有如此的孝妇，你婆婆闻知，岂不羞死，待我与她送去，好难得的贤妇！
（炳顺妻下。）沈氏 （二黄摇板） 似这等贤孝妇世间少有，
去到那病房中细说根由。
（张氏上。）张氏 （白） 姑太太来了！
沈氏 （白） 肉羹做好，嫂嫂请用。
张氏 （白） 肉羹来了？快快取来我用。竟是这等香喷喷的，真乃好美味！
（张氏吃。）张氏 （白） 好解馋！哈哈！我吃了这一碗肉羹，顷刻之间一身大汗，我的病竟好了！这都是你干女儿的好处！改日我定要登门扣谢！
沈氏 （白） 你道此女有好处？若此女到了你家，只恐你也说她不好！
张氏 （白） 想人生在世，哪有不知好歹的道理？我受此女之恩，焉能说她不好？
沈氏 （白） 你道此羹是何人所做？
张氏 （白） 是哪个做的呀？
沈氏 （白） 就是你那大媳妇！她每日在我家中，闻你得病，她终日焚香祷告，今闻你要吃肉羹，竟将自己左臂之肉割下，做了此羹治你之病，你是哪里知道！
张氏 （白） 哎呀！
（二黄摇板） 听一言来我泪难忍，
反把恩人当仇人。
此时间倒我羞惭不尽，
（张氏自打嘴。）张氏 （二黄摇板） 天地间竟有此贤孝妇人！
（四青袍鸣锣开道，四衙役抬陈炳顺同上。）四衙役 （同白） 住轿！
（陈炳顺下轿。）陈炳顺 （白） 老母在此待我向前。
张氏 （白） 哪里一位官长？来到我家做甚？
陈炳顺 （白） 孩儿炳顺做官回来。与母亲叩头，拜见姑母！
张氏 （白） 你是我儿做官回来了？你做的是什么官呐？
陈炳顺 （白） 孩儿进京赶考，得中一十八名进士，身受县令之职，特地请假回家探母。
张氏 （白） 我家有这等孝妇，又有你这样的佳儿，我不该丧尽天良，待你夫妻那等刻薄。今日想来，真真叫我愧死！
（张氏自打嘴。）陈炳顺 （白） 母亲这是为何呀？
张氏 （白） 我当年欲害你夫妻二人，将你妻休出在外。是我身染重病，想吃肉羹，叫你弟妇去做，她不做，倒也罢了，她反与为娘吵闹一番。不想你妻在你姑母家中，闻我有病，她竟终日焚香祝告天地；又蒙她割股煎汤，竟将我的病治好。叫我怎不羞愧欲死！
陈炳顺 （白） 老母何必如此，想天下无有不是之父母，这并无妨。
张氏 （白） 你就将坐来的轿子，快去把你妻接回家来。为娘我要跪门迎接。
陈炳顺 （白） 儿遵命。
（张氏、沈氏同下。）陈炳顺 （白） 人役走上。
（四衙役同上。）陈炳顺 （白） 随我来。
（众人同下。）【第九场】
（炳顺妻上。）
炳顺妻 （西皮摇板） 将身儿来在前庭院，
不见姑母转回还。
（陈炳顺引四衙役同上。）陈炳顺 （白） 你等在此伺候。
四青袍 （同白） 咋。
陈炳顺 （白） 啊，娘子。
炳顺妻 （白） 官人回来了？你哪里来得这身荣耀？
陈炳顺 （白） 下官得中十八名进士，身受县令，回家探母。
炳顺妻 （白） 原来如此。谢天谢地！
陈炳顺 （白） 娘子，你抱的是谁家孩儿？
炳顺妻 （白） 自从官人去后，妾身产生一男。官人请看。
陈炳顺 （白） 我陈门有子又是一辈人了。我今奉母亲之命，前来接你回去。
炳顺妻 （白） 我婆母怎样叫你来接妾身呐？
陈炳顺 （白） 娘子啊！
（西皮二六板） 娘子休要问根源，
下官言来听心间：
老母当年将你赶，
姑母家中把身安。
为丈夫上京去赴选，
千里迢迢去求官。
我只道夫妻今生难相见，
又谁知天理循环，珠还合浦，破镜又重圆。
我母得病甚危险，
又蒙你焚香祝告，割股做羹汤，尽孝在堂前。
今日老母心回意已转，
特地接你回家园。
炳顺妻 （西皮摇板） 既然婆母将奴唤，
妾身怎敢不回还。
（陈炳顺扶炳顺妻上轿，同下。）【第十场】
（张氏上。）
张氏 （念） 善人得善报，
（沈氏上。）沈氏 （念） 苍天不可欺。
（四衙役、轿夫引陈炳顺、炳顺妻同上。）陈炳顺 （白） 母亲，
张氏 （白） 我那贤孝媳妇来了没有？
（陈炳顺扶炳顺妻下轿。炳顺妻抱子跪。张氏忙走上前，跪下。）张氏 （白） 为娘我不是人！
（张氏惭愧羞悔，自打嘴巴。陈炳顺近前扶起张氏坐下。）张氏 （白） 你抱的是谁家的小儿啊？
炳顺妻 （白） 此乃是媳妇所生之子。
张氏 （白） 你又得了儿子啦！这又是一辈人了！
（陈炳义、炳义妻同上。）陈炳义 （白） 阿哥居来哉！阿嫂也居来哉！
张氏 （白） 来，把他们两口子给我赶出去！我不要这样的逆子泼妇！
（陈炳义、炳义妻同跪。）陈炳顺 （白） 想兄弟并无过错，老母开恩。
张氏 （白） 看在我儿面上，留下你们两个畜牲！
陈炳义、炳义妻 （同白） 谢老娘！
张氏 （白） 谢过你哥哥嫂子！
陈炳义、炳义妻 （同白） 谢阿哥阿嫂！
沈氏 （白） 今日一家团聚，可喜可贺！
陈炳顺 （白） 母亲呐！
（西皮二六板） 老娘请上儿把礼见，
细听孩儿说根源：
曾记得当初老母寿诞，
一家大小拜寿在堂前。
命儿休妻修书柬，
投奔姑母才把身安。
儿进京都进士点，
身受县令七品官。
告假回家把母探，
衣锦荣归转回了家园。
今日堂前重相见，
这才是母慈子孝，兄宽弟忍，妻又贤。
也是我陈门之中家运转，
全家欢聚永团圆。
张氏 （白） 叫他们预备一桌酒席，大家欢饮一场。
陈炳顺 （白） 儿遵命。
张氏 （念） 自恨当初做事差，
沈氏 （念） 妻贤子孝实可夸。
陈炳顺 （念） 举家老幼重欢会，
陈炳义 （念） 富贵平安享荣华。
（〖吹打〗，〖牌子〗。众人同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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