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厅门》
主要角色满堂娇:小旦
张善:老生
情节
《西游记》中,往西方取经之玄奘法师唐三藏,相传俗姓陈,其父系一知县。上任时误雇盗船。至中途,被盗抛落江心,又强偕陈之妻小。顶陈之名,冒陈之官,捧檄至江右上任。陈妻以腹中有孕,冀留陈氏一点骨血。故暂忍辱,未即死。迨及临蓐,适蛟洪为患,该县人畜大半淹没,陈妻即将小儿生年月日,及其父母姓氏籍贯,写明大略,置之血儿胸腹,系儿于木板上,任其随流浮去。后儿得遇救,自小即茹斋好佛云。此即唐三藏陈玄奘坠地以前之概略。而此《倒厅门》剧中之陈奶奶殷氏即是唐三藏之母。腹中怀孕,所怀即是《西游记》中之唐僧。所称洪州知县陈光蕊之真身,即是唐三藏之父。现在冒充陈光蕊之刘洪,即是当初盗船中之强盗。盖殷氏既被胁,无奈只得忍从。既到县衙,不免想起丈夫,心酸欲哭,犹恐被人看出,故乘假官下乡查荒之日,潜至倒厅门内,私自啼哭。倒厅门者,县署中分别内外处之一座朝北反厅也。殷氏方私哭,适差头张善,因日前新官上任时。陈奶奶曾写给“机侯”二字,心中不解。特地进内衙求教。忽闻哭声,根询原由,二人遂一在门内,一在门外,告述真官被害,及将来产生遗腹时乞救之情。张善慨然立誓,遂允与殷信至京都,乞援于殷氏之父云。
注释
此剧为正旦、正生唱做兼备之苦情戏。各舞台大可注意排演之。
根据《戏考》第四十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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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上。)
满堂娇 (引子) 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白) 奴家殷氏满堂娇,许配陈光瑞为妻。我夫妻收拾上任,行至九江口上,遇了贼舡,被水贼刘洪,将我家老爷打落江心而死。贼人顶名冒替,来在洪州上任,今日贼人出衙查旱去了,不免去到倒厅门上,痛哭一番我家老爷,表表夫妻之情。
(西皮原板) 墙里栽花墙外开,
惹得蜜蜂将花采。
蜂见花儿朝下落,
花儿见蜂展放开。
蜜蜂好似陈光瑞,
花儿比我女裙衩。
夫妻正在风流处,
西北玄天降下雨来。
蜜蜂见雨腾空去,
花儿见雨掉下瓣来。
夫妻若要重相见,
除非是蜂儿重生花儿重开。
行行来在倒厅门,
痛哭几声转回府来。
(张善上。)张善 (西皮摇板) 大老爷打罢了退堂鼓,
又来了当差应役人。
(白) 外助张善。我家老爷领凭上任以来,是我带领人役三班,迎接十里长亭,不知哪个冒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大怒,传内班,打外班,传外班,打内班,看看打到我张善头上来,多亏陈奶奶,轿内讲情饶恕不打。陈奶奶临行,留下“机侯”二字,是我解它不开,今天老爷出门去查旱,不免去到倒厅门上,一来叩谢深恩,二来领教“机侯”二字。
(西皮原板) 前任老爷把官下,
新官上任理民情。
文约不到传牌到,
传牌以上写得清。
上写着五柳胡须金丝面,
却为何赤脚蓬头血染红。
昨日里迎接十里亭,
怒恼老爷要动刑。
吩咐内班将外班打,
在外班头上也动刑。
眼看打着我张善,
多亏了奶奶讲人情,
临行留下“机侯”字,
“机侯”二字解不清。
老爷出衙去查旱,
倒厅门上谢恩情。
行一步,来在了倒厅门上。
满堂娇 (哭板) 哭一声陈光瑞,
骂一声水贼刘洪仇人!
张善 (西皮原板) 又听奶奶放悲声。
(白) 啊?张善来到倒厅门上,里面痛哭为何呢?喃哈,是了,想必是我家陈奶奶,拷打哪个丫鬟,在此当面不敢痛哭,来在倒厅门上,背哭几句,也是有的。也罢,不免在此咳嗽一声。她有来言,我有去语。
响哈。
满堂娇 (白) 外边何人咳嗽?
张善 (白) 外面张善。里面说话何人?
满堂娇 (白) 是你陈奶奶在此。
张善 (白) 不知陈奶奶在此。张善在门外与陈奶奶叩头。
满堂娇 (白) 起来。
张善 (白) 是。
满堂娇 (白) 张善,你不在衙内侍奉你家老爷,你来在倒厅门上做甚?
张善 (白) 奶奶不知,昨日小人带领三班衙役,迎接我家老爷上任,也不知哪个冒犯我家老爷,老爷吩咐内班打外班,外班打内班。眼看打着我张善头上,多亏你陈奶奶讲情,临行留下“机侯”二字,也是我张善才浅,解它不清。今日老爷查旱去了,来在倒厅门上,一来叩头谢恩,二来领教“机侯”二字。
满堂娇 (白) 你是久在衙下,还是新入公堂呢?
张善 (白) 说什么久在衙下,新入公堂。是我侍奉三位老爷,全都高升了。
满堂娇 (白) 既是侍奉三位老爷高升去了,你连这“机侯”二字,解它不清,怎样奉上?
张善 (白) 是,我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
满堂娇 (白) 好一个“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你老爷新官上任以来,不知仓内粮有多少,库内银有多少。官不报吏,吏不报民。这就是“机侯”二字。将话说明,是你去罢。
张善 (白) 我家奶奶吊代字,想必是有心腹之事。也罢,不免在此门外且听几句,听她说些什么。正是:
(念) 要知心腹事,且听口中言。
(张善下。)满堂娇 (白) 张善,是你们去了,你们去了。
(哭板) 哭一声老爷陈光瑞,
恨只恨杀人强盗贼刘洪。
(张善上。)张善 (唱) 张善才行未两步,
又听奶奶放悲音。
(白) 呵,张善将身未动,忽听我家陈奶奶,痛哭哭几声陈光瑞,那本是我家老爷名讳,恨只恨杀人强盗刘洪,他是何人?也罢,不免在此咳嗽一声。她有来言,我有去语。
呵哈!
满堂娇 (白) 外边是何人咳嗽?
张善 (白) 外即张善。
满堂娇 (白) 张善,你还未曾去么?
张善 (白) 非是小人未去,我张善听见奶奶痛哭一声陈光瑞,那本是老爷名讳,恨只恨杀人强盗刘洪,他又何人?
满堂娇 (白) 张善你听见了?
张善 (白) 小人听见了
满堂娇 (白) 哎呀不好了,我在里面痛哭几句,又被张善听去,不免说几句狠言大话,恐吓于他,走了也未见得。
呀,说是张善。
张善 (白) 陈奶奶。
满堂娇 (白) 你来在倒厅门上为何?
张善 (白) 适才言讲明白,一来叩头谢恩,二来领教“机侯”二字。
满堂娇 (白) 你且住口!闻知你家老爷,不在衙下,你来到倒厅门上,不是采花,便是折柳。不是杀官,便是夺印。等我家老爷回得衙来,对他言语,焉有你的命在?
张善 (西皮摇板) 忽听奶奶叫一声,
倒叫张善吃一惊。
(白) 哎,我的陈奶奶,说我来在倒厅门上,不是采花,定是折柳,不是杀官,定是夺印。等我家老爷回得衙来,对他言说,焉有我命?这这这便如何是好。哦呵,是了,她拿大话恐吓于我,难道我无大话,畏吓他人不成么!
奶奶不好了!
满堂娇 (白) 怎么样子?
张善 (白) 洪州堂上,出了三盗。
满堂娇 (白) 哪三盗?
张善 (白) 天生一盗,地生一盗,洪州堂上一盗。
满堂娇 (白) 天?
张善 (白) 神盗。
满堂娇 (白) 地?
张善 (白) 鬼盗。
满堂娇 (白) 洪州堂上?
张善 (白) 出了杀人的强盗!
满堂娇 (白) 不好了!
(西皮摇板) 忽听张善把话明,
倒叫满堂吃一惊。
有心要把实话讲,
怕是张善走漏风。
张善 (西皮摇板) 奶奶有话你请讲,
我张善不是走风的人。
满堂娇 (西皮摇板) 画龙画虎难画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善 (西皮摇板) 张善这里跪流平,
尊声过往神灵听:
我若把那风声走,
死在千军万马营。
满堂娇 (西皮摇板) 见张善把誓盟,
细听满堂说分明:
洪州堂不是姓陈——
张善 (白) 姓什么?
满堂娇 (唱) 不是你陈老爷,
张善 (白) 他、他是何人?
满堂娇 (唱) 他是杀——
张善 (白) “杀”什么?
满堂娇 (唱) 杀人强盗贼刘洪。
张善 (白) 我家老爷家住哪里?
满堂娇 (西皮导板) 你老爷家住四川地,
(西皮慢板) 他本是两榜进士公。
万岁见他文才好,
才命他洪州来安民。
依我就打旱路走,
你老爷要从水路行,
老爷差人把船雇,
船家耽误大事情。
刘洪水贼来得慢,
你老爷一见把气生。
上船来打他四十板,
刘洪恼恨在心中。
大船行在江心内,
他向你老爷要金银。
你老爷新官来上任,
哪有金银与贼人。
强贼刘洪心怀恨,
他将你老爷打江心。
你老爷江心丧了命,
贼人逼我要成亲。
满腹冤情对你讲,
你千万莫要走漏风声。
张善 (西皮原板) 一见奶奶把话明,
倒叫张善恼在心。
有朝贼人犯我手,
杀他一刀问一声。
陈老爷江心丧了命,
家中还有什么人?
满堂娇 (西皮原板) 家中还有太夫人,
太老爷朝中做公卿。
张善 (西皮原板) 太老爷京城做公卿,
为何不写信到京城?
满堂娇 (西皮摇板) 有心要把家书写,
无人送书走一程。
张善 (西皮原板) 奶奶你把家书写,
张善送书走一程。
满堂娇 (西皮原板) 有句话儿不好讲,
讲出好说不好听。
张善 (西皮原板) 奶奶有话且请讲,
就死在阴曹对谁明。
满堂娇 (西皮原板) 也是怀胎我身有孕,
是男是女不知情。
若要生下花大姐,
母女悬梁在倒厅;
若要生下男儿后,
何人搭救出火坑?
张善 (西皮原板) 奶奶身上有了孕,
是男是女不知情。
奶奶生下花大姐,
张善不管闲事情;
奶奶生下陈门后,
我张善搭救出火坑。
满堂娇 (西皮原板) 出火坑来出火坑,
二人久后拜门生。
张善 (西皮原板) 奶奶错把话来讲,
哪有书班拜门生!
满堂娇 (西皮原板) 叫张善坐上受我拜,
再叫张善听分明:
家书送在京城地,
你叫我父快发兵。
若要发兵来到此,
好救奴家出火坑。
张善 (西皮原板) 奶奶不必细叮咛,
张善有话记在心:
我今回到家门里,
交下几个好宾朋。
念的念来写的写,
我叫狗官做不成。
我与奶奶正讲话 ,
又听锣声响连音。
不用人说我知道,
知道狗官回衙中。
辞别奶奶出衙去,
我不分昼夜赶进京。
(张善下。)满堂娇 (西皮原板) 一见张善出衙去,
倒叫满堂喜心中。
将身回在官宅内,
等候我父发来兵。
(满堂娇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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