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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溪》（一名：《范蠡访美》）

《西施》王凤卿饰范蠡

• 《浣纱溪》（根据《戏考》第三十二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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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施》（根据《梅兰芳全集》第二卷整理）

范蠡　　　（引子）　　　　吴越构兵，愿吾主，定霸称雄。

　　　　　（念）　　　　　列国纷纷起战争，兵戈未息尽强邻。若能洗净君王耻，方算朝中干蛊臣。

　　　　　（白）　　　　　下官，姓范名蠡，字表少伯，楚宛人氏。生性倜傥，玩世佯狂。幼习阴符妙术，长学战策权谋。久离乡井，周历列国。幸遇越王勾践，拔之于众人之中，厕之以大夫之上，志同道合，言听计从。可恨吴王夫差，欺凌我国，将吾君臣，囚于石室，三载有余。幸我国大夫文种，进以珠宝，赎我君臣还朝。至今未雪此耻。那夫差本是酒色之徒，意欲寻访美女，献于吴邦，蛊惑吴王，改坏朝政，叫他自取灭亡，以报当年会稽之仇。闻听人言，此地苎萝村内有两个美人，一个叫做东施，一个叫做西施，美貌无比。吾不免微服出游，寻访一回，有何不可？出得门来，看这峰山竞秀，万壑争流。正是：

　　　　　（念）　　　　　桑麻沾雨露，燕雀贺生成。

　　　　　（白）　　　　　好一片烟景也。

　　　　　（西皮慢板）　　越大夫在郊外闲来游玩，

　　　　　　　　　　　　　借观风欲问俗浪迹湖山。

　　　　　　　　　　　　　行至在山阴道用目观看，

　　　　　　　　　　　　　遍地里种桑麻岁卜丰年。

　　　　　　　　　　　　　青是山绿是水花枝灿烂，

　　　　　　　　　　　　　桃花红柳条绿鸟鹊争喧。

　　　　　　　　　　　　　一路上观不尽春光无限，

　　　　　　　　　　　　　但不知苎萝村竟在哪边？

西施　　　（引子）　　　　蝶草莺花，惜芳菲，春光无那。

　　　　　（念）　　　　　溪水迢迢向若耶，春风处处尽桃花。山深路僻无人问，谁道村西是妾家？

　　　　　（白）　　　　　奴家姓施，名夷光，祖居苎萝村西，因此人都唤做西施。村居荒僻，家道寒微，父母早亡，又无兄弟。貌虽美人莫知，年及笄尚未嫁。赋性坚贞，甘心荆布，年年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夜夜辟炉，常向邻家借灯火。看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去到溪边，浣纱便了。

　　　　　（西皮慢板）　　自幼儿居住在苎萝村下，

　　　　　　　　　　　　　生成了美容颜闭月羞花。

　　　　　　　　　　　　　我爹娘去世早谁怜孤寡，

　　　　　　　　　　　　　无兄弟少姊妹只剩奴家。

　　　　　　　　　　　　　插荆钗紧布裾梳妆淡雅，

　　　　　　　　　　　　　为家贫终日里溪边浣纱。

　　　　　　　　　　　　　出门来见燕子双飞上下，

　　　　　　　　　　　　　碧桃花飞片片杨柳交加。

东施　　　（念）　　　　　人人都说西施俊，我比西施美十分。

　　　　　（白）　　　　　奴家东施。为什么叫做东施呢？这倒有个原故。我们这个地方，叫做苎萝村，一村的人，全都姓西。我有一个妹妹，她住在村子西边，她名叫西施；我住在这村子东边，所以就叫东施。只因我妹妹西施，容貌长得也还可以看得，比我的模样，并也不高多少。无奈此地的人，全都恭维她。我未免听见就生气，我说我的容貌，并不含糊，为什么人家都夸她长得好，不夸我呐？我可就留上了神啦。我常常到她家里去，我精心用意地看她，到底是怎么个美法？原来她有个心气疼的病儿，每一犯病，她就两手捧着心口窝，纵着两道眉毛，因此大家就说她是什么眉蹙春山，又是什么捧心西子。我一瞧见，我心里可就明白了。她这么两个把戏，我也不是不会。故此我回到家中，朝夕研究。这几天，我照着镜子学了一学，可就很有点儿像，果然是千姣百媚，真能令人销魂。列位如果不相信，我就学一学，请你们大家看一看，管保叫你们个个动心，回家去一定准害相思病。

东施　　　（白）　　　　　就是西施妹妹她看见我这份尊容，她也准得退避三舍。正是：

　　　　　（念）　　　　　若要倾国倾城貌，还须学那多愁多病身。

范蠡　　　（内白）　　　　马来！

范蠡　　　（西皮摇板）　　一路上观不尽阳春美景，

　　　　　　　　　　　　　沿溪行水潇潇柳绿垂阴。

　　　　　　　　　　　　　紧加鞭且把那苎萝村进，

　　　　　　　　　　　　　又只见柴扉外一树马缨。

　　　　　（白）　　　　　来此村中，待吾下马，借问一声。

范蠡　　　（白）　　　　　列位请了。

众人　　　（内同白）　　　请了。

范蠡　　　（白）　　　　　借问一声，此处有一东施女子，现在哪里？

众人　　　（内同白）　　　马缨花树下，小小门楼便是。

范蠡　　　（白）　　　　　有劳了。

　　　　　　　　　　　　　待我向前问过。吓门上有人么？

东施　　　（白）　　　　　是谁叫门？待奴家去看来。

东施　　　（白）　　　　　原来是一位客官。您找谁呀？

范蠡　　　（白）　　　　　下官范蠡，乃越国大夫。久闻东施大名，特来拜问。

东施　　　（白）　　　　　原来是位长官到了，请到里面坐罢。

范蠡　　　（白）　　　　　请了。

东施　　　（白）　　　　　请坐。

范蠡　　　（白）　　　　　有坐。

东施　　　（白）　　　　　长官要问那东施，莫非是要与她提亲事吗？

范蠡　　　（白）　　　　　正是。

东施　　　（白）　　　　　告便。

范蠡　　　（白）　　　　　请便。

东施　　　（白）　　　　　可见奴家的芳名，外边都知道了。他既要与我提亲，我倒要高抬声价。

东施　　　（白）　　　　　请坐请坐。我说要给东施提亲，倒也容易。但是她长的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要提亲，必须要依她三件大事。

范蠡　　　（白）　　　　　但不知是哪三件？

东施　　　（白）　　　　　第一件必须要王孙公子。非上等社会的人可是不嫁。

范蠡　　　（白）　　　　　这第二呢？

东施　　　（白）　　　　　第二件要人材出众，相貌出群，总得小白脸才嫁呐。

范蠡　　　（白）　　　　　这第三？

东施　　　（白）　　　　　第三件要有千金的聘礼。

范蠡　　　（白）　　　　　件件依从，必要请来一见。

东施　　　（白）　　　　　你要当面相相，使得。你远看——

范蠡　　　（白）　　　　　没有人呐。

东施　　　（白）　　　　　你近觑。

范蠡　　　（白）　　　　　莫非就是姑娘么？

东施　　　（白）　　　　　你看好不好？

范蠡　　　（白）　　　　　这个……

东施　　　（白）　　　　　你不用这个那个，你看我身似杨柳，面若芙蓉，眉蹙春山，眼同秋水。

东施　　　（白）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国色天姿，世间绝代。看天底下的人，还有再比我长得好的吗？

范蠡　　　（白）　　　　　好好好，下官要告辞了。

东施　　　（白）　　　　　你别走，你倒是提的哪家呀？

范蠡　　　（白）　　　　　下官明日再来再讲。少陪了。

范蠡　　　（白）　　　　　好不笑煞我也。

东施　　　（白）　　　　　你们看看这个人，慌慌张张，不清不白，他就走啦。我这两样最能够动人的本事，还靡有给他看见呢。他要是看见我这捧心皱眉这两种媚态，只怕他准要酥在这里。他就是想走，也走不动了。看他那样光景，大概一定是看中了，他说明天来，我就等他便了。正是：

　　　　　（念）　　　　　凭奴百媚千娇态，铁石之人也动心。

西施　　　（西皮摇板）　　蓬门弱女多薄命，

　　　　　　　　　　　　　溪头浣纱度残生。

　　　　　　　　　　　　　姻缘未遂苍天定，

　　　　　　　　　　　　　花枝无主付东风。

范蠡　　　（内白）　　　　马来。

范蠡　　　（西皮摇板）　　佳人不遇多扫兴，

　　　　　　　　　　　　　丑陋女子唬煞人。

　　　　　　　　　　　　　搅辔停骖忙观定，

　　　　　（白）　　　　　呀！

　　　　　（西皮摇板）　　溪头坐定一美人。

　　　　　（白）　　　　　看那溪头有一女子浣纱，待我下马问来。

范蠡　　　（白）　　　　　吓，娘子请了。

西施　　　（白）　　　　　呀！

　　　　　（西皮摇板）　　飞花片片随流水，

　　　　　　　　　　　　　点点清波湿罗裙。

　　　　　　　　　　　　　溪边转过一人影，

　　　　　　　　　　　　　停手浣纱把话论。

　　　　　（白）　　　　　吓，客官，敢么是问路的么？

范蠡　　　（白）　　　　　这世间果然有此等女子，可算是天姿国色也。

　　　　　　　　　　　　　吓小娘子，下官得观芳容，莫非采药仙妹，定是避世毛女。但不知娘子家住哪里，姓甚名谁，请道其详。

西施　　　（白）　　　　　妾身久住苎萝山下，在若耶溪头。寒家姓施，世居西村，因名西施。

范蠡　　　（白）　　　　　久慕芳名，今幸相遇，不知娘子青春几何？可曾出嫁否？

西施　　　（白）　　　　　年方二九，尚未适人。请问客官，贵姓高名？

范蠡　　　（白）　　　　　下官范蠡，官拜越国上大夫之职。久仰芳仪，恨未相见，今日游春到此，竟遇娘子，可谓三生有幸。

西施　　　（白）　　　　　原来是贵人到此，妾有失回避，幸乞恕罪。

范蠡　　　（白）　　　　　岂敢。看娘子丽色美质，真是上界仙人，谪降人世。下官有事相求，未识小娘子可能容纳否？

西施　　　（白）　　　　　有何金言，当面请讲。

范蠡　　　（白）　　　　　娘子听了！

　　　　　（西皮流水板）　未曾开言心头恨，

　　　　　　　　　　　　　尊一声娘子听分明：

　　　　　　　　　　　　　吴越交兵数年整，

　　　　　　　　　　　　　一来一往大交兵。

　　　　　　　　　　　　　吾国懦弱他国胜，

　　　　　　　　　　　　　因此兵败在会稽城。

　　　　　　　　　　　　　将吾君臣来囚禁，

　　　　　　　　　　　　　石室之中受苦情。

　　　　　　　　　　　　　幸亏文种把贡进，

　　　　　　　　　　　　　因此才能回朝门。

　　　　　　　　　　　　　吾国意欲雪仇恨，

　　　　　　　　　　　　　欲倾吴国进美人。

　　　　　　　　　　　　　倘若娘子肯应允，

　　　　　　　　　　　　　万代流芳落美名。

西施　　　（西皮流水板）　听一言来心自忖，

　　　　　　　　　　　　　背转身来暗沉吟。

　　　　　　　　　　　　　只为救国雪耻恨，

　　　　　　　　　　　　　贱妾怎能惜一身？

　　　　　（白）　　　　　吴国夫差，性甚残暴，他虽如当年夏桀商纣，妾恐貌丑，难比妹嬉妲己。恐事不成，反留话柄。

范蠡　　　（白）　　　　　娘子休得谦辞，待下官明日遣舆，迎接便了。

　　　　　（西皮摇板）　　夫差本是酒色君，

　　　　　　　　　　　　　国破家亡你要小心。

　　　　　　　　　　　　　胸中妙计安排定，

　　　　　　　　　　　　　准备回朝进美人。

西施　　　（西皮摇板）　　吴王本是残暴君，

　　　　　　　　　　　　　欺凌越国太无人。

　　　　　　　　　　　　　夷光若把宫闱进，

　　　　　　　　　　　　　管叫他锦山河化作灰尘。